安史之乱以后李白对杜甫的态度有什么改变?
李白和杜甫是中国盛唐时期最伟大的两位诗人,李白是唐诗浪漫主义的代表,杜 甫是唐诗现实主义的大师,闻一多先生将他们视为“诗中的两曜”,郭沫若先生将他们 比作“天上的双子星座”。两人相处同一时代,有过交往,因此,他们的友谊也成为千 古传颂的佳话。然而,李白和杜甫的友谊关系,也因两人赠诗的多寡,成为了文学史 上的一桩公案。一种观点认为,李白和杜甫是相互崇拜的关系,认为两人是“同时并 世的一双知己”;另一种观点认为李白和杜甫的关系是不对等的,杜厚于李,而李薄于 杜,这种观点主要表现为杜甫赠与李白的诗远远多于李白写于杜甫的诗。
无论哪一种 观点,都未免过于主观,首先,李白和杜甫相差十一岁,是诗坛前辈和后辈的关系, 两人的人生经历虽很相似,但在时间上是错位出现的,因此,杜甫对于李白是仰慕, 但李白对杜甫是欣赏,这是不一样的感情,蒙曼教授曾谈到,类似这样交往的,如孟 浩然与李白,孟浩然大李白十几岁,李白很崇拜孟浩然,“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赠孟浩然》),孟浩然就鲜有诗歌回赠李白,不能从赠诗的多少来断定李厚于孟, 而孟薄于李。其次,单单以李杜交往赠诗的多寡来判断两人的友谊更是牵强,李阳冰 在《草堂集》序中说:“自中原有事,公避地八年,当时著述,十丧八九”,李白诗歌 散佚较多时客观事实;且安史乱后李白的境遇和心态变化也使得李白无诗寄赠杜甫,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仇兆鳌《杜诗详注》卷一《冬日有怀李白》诗后引宋人洪迈《容斋随笔》曰:“李太白、杜子美在布衣时同游梁、宋,以诗酒会心之友。以杜集考之,其称太白及怀赠 之作,凡十四五篇;至于太白与子美诗,略不可见。”翻阅现存李白和杜甫的传世诗 集,可以看到:杜甫写给李白或提到李白的诗有十五首;李白写给杜甫或提到杜甫的 诗有四首,大概符合洪迈所说。但以杜甫赠李白诗多,李白赠杜甫诗少,就质疑李杜 之间的友谊,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
李白是一个有着高涨政治热情和强烈功名心的人,他所要达到的理想目标是“济 苍生”、“安社稷”、“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然而他的 一生两次从政都以失败告终,第一次为天宝三载,玄宗召李白翰林院待招,结果被赐 金放还。曾经“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骄傲和豪情,此时都变成了“安 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自我安慰和满腔愤懑。于是他东下洛阳,遇到了一生很重要的 一个朋友——杜甫,此时的杜甫正是能使李白走出失意的良药,于是两人共游梁宋、 同游鲁郡,访古登高、赋诗饮酒,结下真挚友谊。
在李白传世诗集中,学界普遍认为有四首诗是写给杜甫或提到杜甫的,分别为:《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沙丘城下寄杜甫》、《戏赠杜甫》和《秋日鲁郡尧祠亭上言 别杜补阙范侍御》。洪迈《容斋随笔》考证《戏赠杜甫》和《秋日鲁郡尧祠亭上言别杜 补阙范侍御》不是李白写给杜甫的,安旗先生认为《戏赠杜甫》是写于天宝四载,李 白和杜甫同游梁宋期间,《秋日鲁郡尧祠亭上言别杜补阙范侍御》为李杜天宝四载分别 一年之后所作。对这两首争议较大的诗且不置论,《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和《沙丘城 下寄杜甫》确定为李白写于杜甫的诗作。《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为李白和杜甫天宝四载(745)东鲁之游后在鲁郡的东石门(今山东曲阜)分别时所作。前有共游梁宋,后有东鲁之游,相聚时间虽然不长,但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还是表达了李白对杜甫的深深惜别之情。《沙丘城下寄杜 甫》为两人分别后不久,李白独自来到沙丘,客居寂寞,想起曾经共同游历的杜甫, 不免思念,“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表达了李白对杜甫的想念。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白的报国热情又一次被点燃,他希望可以再次一展抱负。然 而,入永王幕短短一个月,被陷“附逆”,锒铛入狱,流放夜郎,半路被赦。这一次从 政的失败,李白正式进入他悲惨的安史乱后的生命。
安史乱后,李白诗歌的中心始终都与永王璘案有关,入永王幕后主要写对永王璘 的赞扬,抒发自己的救国之志;永王兵败后,主要是表达自己对永王璘案的看法,还 永王璘案以真相,为己伸冤。从安史之乱爆发,到李白生命之末,不过十年时间,经 历了生死考验的李白,生活和思想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方面由于自己的现实处境, 另一方面由于内心的绝望,李白没有寄赠诗歌给杜甫,这也成为文学史上对两人关系 议论的焦点。
李白安史乱后诗歌总共二百余首,其中寄友诗约五十六首,占这部分诗歌的四分 之一,以入浔阳狱前后为界,分为三个部分,入狱之前,约九首,一方面是抒发自己 怀才不遇和辅弼之志,另一方面是称颂友人功名;入狱之后,约八首,主要是向友人 诉冤、求助,此时的寄友诗有较强的求救功能;出狱之后,约三十九首,李白出浔阳 狱后经历了流放夜郎、半路赦还、晚年漂泊等,珍视友情之作增多,以期得到理解和 安慰。同时,对交道之失予以谴责。
首先,浔阳狱前。李白是一个有很强功名心的诗人,然而,他在仕途上却一直不 顺畅,在与友人的诗歌交往中,时时流露出他怀才不遇之感:“白玉栖青蝇,君臣忽行 路。人生感分义,贵欲呈丹素。何日清中原?相期廓天步。”(《赠溧阳宋少府陟》); 虽壮志难酬,但依然心怀出仕建功的抱负:“秉烛唯须饮,投竿也未迟。如逢渭水猎, 犹可帝王师。”(《赠钱征君少阳》);时永王璘征辟,入永王幕,济世理想终于有实现 的机会,李白信心满满,:“终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赠韦秘书子春》);李白在 诗歌中也称颂友人功名:“精诚合天道,不愧远游魂。”(《赠武十七谔并序》)。而他 自己仕途不顺的状况,应该不愿意向比自己小十一岁的杜甫倾诉,这是人之常情。其次,浔阳狱中,李白感到非常的冤屈,于是他通过诗歌向友人诉说冤屈,奋力 自救,这阶段的寄友诗具有很明显的求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