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暂停?还是不叫暂停?浅谈NBA主教练必须面临的两难选择!
对于开拓者主教练斯托茨来说,生涯中最大的迟疑到现在看似并非什么大问题,第一轮系列赛第五战倒数17秒,阿米奴抓下威少没进的篮板球,并传给了利拉德,整场比赛利拉德已经攻下47分,但面对平手且有时间设计最后一击的局面,斯托茨仍旧有一次喊暂停的机会,可以好好把时间留给讲述战术和跑位。但斯托茨决定让比赛继续走,而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利拉德在乔治面前,投进了一记37尺的再见Logo Shot,带走了胜利,也送走了雷霆。
斯托茨担任总教练已经来到第7年,并在之前有着几年的助理教练经验,跟随过包含乔治卡尔(习惯保留他的暂停次数到最后)和卡莱尔(喜欢把暂停当作喝水一样在用),斯托茨则倾向卡尔的暂停使用法则,让球队去自由发展场上情势,「我习惯放手让他们去,甚至比联盟多数教练都还要自由放纵许多。」
在利拉德的惊天一击过后,斯托茨回想到14年前一场不太重要的比赛,他执教的雄鹿队碰上由教皇斯隆带领的爵士队。当时雄鹿队得分主力迈克尔里德在最后6.9秒命中追平三分球,而斯隆没有喊暂停,让威廉姆斯独自带球冲刺,雄鹿队没有人反应过来,底线仅剩哈普林,威廉姆斯就这样上篮得分,带走比赛胜利,留下震惊的雄鹿队。
而这和利拉德的最后一击极为神似,斯托茨的抉择也受到当时震撼带来的影响,「当时我想如果落后,我会喊暂停换上坎特来抢进攻篮板,但当时我们打得很顺,我想我应该让他们放手一搏。」
不是每一名教练会像斯托茨,将这种决胜时刻交给球员,但斯托茨知道当时场上的球员都清楚那个时刻该做些什么事,利拉德持球准备单打,C.J麦科勒姆则在强边待命,而另外三名球员则在弱边,如果雷霆选择包夹利拉德,开拓者就会有应对措施。
「这是我们准备已久的时刻,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喊暂停。」斯托茨说道,「真的,当时我没想太多,就决定让球员去决定胜负。」
喊暂停其实是一门教练界中极难精通的艺术,在现今充满资讯作战、并求快和刺激的NBA中,更多复杂因素必须考量在每一次喊出的暂停之内。有些人认为暂停是不分时间的,因为无论何时喊暂停都很难改变场上的情绪和流动。
战术性暂停却是所有职业运动中的血脉,然而,许多经典时刻都发生在看似该喊却没有的时机中,但教练仍旧有义务去喊暂停来调节体力、拐气或是重新提醒,许多时候球员会过度上头,需要喊暂停来重新提点战术或跑位,场边执教也是比赛的重要一环,也是为何有些教练会如此重视暂停时机。
然而当我们越深入了解场上阵容配置、保持球员的体力和精力、该打快速转换还是单场系统战、应对对手的布阵,就越了解喊暂停的重要性。
多数情况下,喊暂停对球迷来说就是可以吃点心、发发推特或是上个厕所的时机,但许多人认为暂停会打扰观影情绪和连贯性,并会迫使他们离开萤幕转而到其他更能吸引眼球的媒体上。
两年前,为了加速比赛节奏,NBA的竞赛委员会投票决定要减少暂停的总数从18到14次。总教练在进入第四节不能有超过4次暂停次数或是最后3分钟内不能有超过2次暂停。根据联盟篮球事务的行政副总奇奇·范德维奇的说法,最后3分钟还持有暂停的情况减少了约25%,而平均每场的节奏也快了接近4个回合。
而联盟的标准电视广告配额是在第二和第四节的9分钟时,但在同样的基准下会有两个潜规则,电视暂停会在7分钟时发生死球时和过了最后3分钟的死球(当任何一队教练都未喊过暂停)会进入电视广告。教练具有越过电视广告暂停的权力喊出早暂停(early timeout),多数情况下他们会有3次可以自由运用的暂停。因此当电视暂停是无法自由操纵时,其实教练并没有太多暂停可以使用。(只有地方电视台播出时至电视暂停会发生在最后2分45秒,全国直播时会发生在3分15秒。)
「我们致力于让球员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因为显然地当疲劳累积越多就越容易受伤。」奇奇·范德维奇说道,「NBA比赛是充满激情与肢体碰撞,疲劳会在比赛中快速累积,因此必须要有足够的暂停来调节体力。我们试着在收视流畅度和比赛运作间取得平衡,因此不断调整暂停长度和次数,但这不是一个有正确答案的公式,只能不断尝试在尝试。」
2015-16赛季,在火箭队聘用德安东尼担任总教练前,他们的暂停使用次数约排在联盟中段班的15次,但德安东尼来到后年年垫底(包含电视暂停)。
本季火箭队比联盟使用暂停次数第一的公牛队少用133次暂停,但比较粗浅的解读是他们有联盟最强的进攻武器哈登以及节奏掌控大师保罗,等同于有两位场上指挥官在带领球队,「每次我喊暂停,把球暂时从哈登手上拿走,然后暂停结束,我再交回给他或保罗执行一样的战术。」德安东尼说到,「所以暂停有差别吗?」
如果说德安东尼能在15年的NBA执教经验中学到什么真理,那「颠覆传统」就是其中之一。当面临对手掀起一波8-0的攻势时,几乎所有的教练都会叫暂停来重新部署,但德安东尼的经验法则告诉他要反其道而行,「没有任何过去的分析或是资料提到喊暂停会停下对手的攻势。」德安东尼说道,「反倒有资料不支持教练喊暂停。」德安东尼喜欢在当保罗、哈登或中锋卡佩拉在场下太久时喊暂停让他们回到场上,或者是有球员受伤倒地时才会停止比赛,即便本季火箭队开季仅有11胜14负时,德安东尼也没有改变他喊暂停的做法。
德安东尼回想他还在76人队担任副总教练,他们在2015-16赛季仅赢得10胜,整季喊出666次暂停,比第二位才多出41次。但德安东尼从未挑战过总教练布朗的权威,「我唯一的想法是,这会拖到我重要的晚餐时间。」
67岁的德安东尼在执教生涯历经高峰与低谷,他认为喊暂停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时机适合与否,在短短几秒的决策时间,在高度压力的状态下倚赖几个瞬时思索出理由就喊暂停,这对总教练来说并非简单任务,特别是有许许多多对错要瞬间列入考虑。
在今年3月24号对上黄蜂的比赛中,猛龙队总教练纳斯在最后读秒阶段盘算着是否要喊出暂停,领先两分时他决定相信伦纳德能够掌握住最后一波攻势。
最终伦纳德在备受碰撞的情况下以诡异的姿势打了一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兰姆在中线附近射进了一记半场的绝杀logo shot逆转比赛胜负,「我脑中有一些想法,我有想过要喊暂停来部署特定战术,包含拖完时间或是好好打一波,就是做些什么来确保胜利。」纳斯解释道,「但这些夸张事发生了,我很后悔没喊暂停,我希望时间能重来让我有机会,我当时已经站起来走到场中,但只看着比赛继续,我很后悔。」
10年前当纳斯还在英国磨练时,纳斯会一遍又一遍的观看菲尔杰克逊执教公牛队时的细节,他观察杰克逊在球队挨打或是低潮时如何应对,「我想当时吸收部分他的精华在我的脑袋中。」纳斯说道,「有时候我脑中告诉自己应该喊暂停,但又想,不,让他们打下去。可能我做得比我想的还要少得多。」
当勇士队总教练科尔还身穿公牛队球衣,并在5个赛季赢下3座总冠军,也从杰克逊身上观察到不少策略,「比起依赖暂停让彼此讨论,甚至是争论,不如让球员在场上找方法。」科尔说道,「沟通才是重点,五个人在场上讨论和执行战术,如果他们能自己想出办法度过困境,这才是成长和球队意义所在。」
教练会忍住暂停的其中一样原因是打对手立足未稳,现代篮球重视机动战和转换快攻,特别是当比数接近时,抓下篮板来快速推进打快攻是最有效又最不浪费时间的进攻方式,「我必须说,我很坚决要打立足未稳,抓下篮板就进攻。」有着无解进攻大师的字母哥在阵中的雄鹿队总教练布登霍尔泽说道;纳斯则说道,「但有时候你喊了暂停反而让球队打得绑手绑脚,我会比较偏向让我的球队继续比赛,特别是当你的最好的球员拿到球时,在中场一个挡拆就能取得绝佳的优势。」
史蒂文斯本季喊出的暂停是联盟第三少,在2017-18赛季他也是第二少,「当你有绝佳的打快机会,绝对是打对手立足未稳,而不是喊暂停来打断顺畅的进攻。」史蒂文斯说道,「面对那个情境,我百分之九十不会喊暂停。」
然而,身为联盟最佳的半场系统战教练之一史蒂文斯,虽然口中说在拉锯阶段不会喊暂停来中断攻守转换,但身体有时却很诚实,去年季后赛第二轮第三战,凯尔特人队上76人队,莫里斯在比赛最后14秒时抓下篮板,几秒后史蒂文斯喊了暂停重新部署,最后成功设计跑位让霍福德投进致胜上篮。
NBA官方减少了暂停次数,给了NBA教练们巨大的挑战,他们在要在短时间内传达众多讯息已经很仓促,少了暂停更形麻烦。但这也是在检视教练本身的优劣与否,顶尖教练能够顺应场上节奏来喊暂停,却又不会影响比赛顺畅度。
史蒂文斯一直是球场上最冷静的教练之一,甚至在社群媒体上被称为「Mad Brad」来嘲讽他喜欢在第一节开始不久后就生气地大喊暂停(这也是马刺队传奇教练Gregg Popovich的爱用招数,在本季季后赛首轮对上掘金队,第三战时他第一节前三分钟就喊两次暂停)。但这种暂停真正的意义是透过严厉的说词来激励球队,让球员们重新专注。
「每一节的一开始非常重要,特别是第三节。」史蒂文斯说道,「如果球员上半场不够专注,下半场一开始又故态复萌,那一定要叫暂停,反正七次暂停你都得用,不管什么时候用都很合理。」
教练喊暂停时,重新部署场上球员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七六人队总教练布朗是联盟中最爱喊暂停的教练之一,本季叫了492次,上一次493次,都排在联盟第三。布朗的六年执教经验告诉他,比数拉锯时的最后两分钟是最考验教练的时机,「很多时刻会考验你要用掉两次暂停,还是留下其中一次。」布朗说道,「但我通常很快就会花光光。」
有时候布朗希望他放手让球员们有一些弹性和信任,但麻烦的是,他的主力王牌之一中锋恩比德有着丰富的伤病史,一有闪失就会影响费城的未来,而球队的分析部门则会「建议」他哪些球员不能打太久,哪些只能上场几分钟,「恩比德会是影响我们决策的关键。」布朗说道,「而我们球队也很年轻,包含控球后卫西蒙斯也是,我需要用暂停来提点他们该怎么打球,以及有时要停下的过多的情绪,让他们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场上。」
勇士队是本季喊暂停第二少的球队,而且几乎每一次喊暂停的流程都是相同的。科尔会先把助理教练布朗、布鲁茨和柯林斯叫到身边来讨论战术和部署,而另一名助理教练亚当斯则负责在板凳上安抚球员。到暂停快结束前,全员会在板凳上订下最终方桉,讨论中球员的意见也会被采纳,「每一名球员都能加入讨论和给予意见。」科尔说道。
纳斯在暂停中也有一套不变的剧本,前30到40秒他会先仔细研究iPad上他写好球员、球队和球赛的一切资料,接下来会向助理教练们索取建议,「我通常会先问哪些球员应该做轮替。」纳斯说道,「我们在场的阵容对对手是最佳解吗?有没有人累了?有没人有人有犯规麻烦?谁有特殊状况是需要我们特别注意?这都是我在暂停中最一开始的问题,从我23岁当教练到现在50岁几乎没变过。」
然而,NBA中有不少暂停是即兴发挥的。2000年2月湖人对上开拓者的比赛中,双方在西区战绩都是45胜11负,因此这场龙头之争显得格外重要,当时湖人队总教练菲尔杰克逊说他33年的执教生涯中,这场是数一数二重要的赛事,杰克逊不会太早喊暂停,但这一战他在第一节刚开始比数才8-6时就喊出暂停。
「我们才刚拿到球,他就喊了暂停。」湖人队后卫布莱恩肖在接受纽约时报採访时说道,「每个人都惊讶的看着他,我心想,该死,一定是我们跑错战术他才会急着叫暂停,所以我问他,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他说没,我只想消磨消磨时间,因此暂停中我们就是坐着喝点水,然后他说准备好就上去。」最终湖人队以90-87赢得比赛。
三个月后,当湖人和开拓者在季后赛碰头,杰克逊又拿出老戏码,第二战的第三节当球队被轰出一波20-0的攻势时,杰克逊坐在场边没喊暂停,最终湖人队输掉比赛,但赢得系列赛。
在季后赛中每一个回合都会被放大,每一个投篮、失误和决策都会被拿出来讨论。但对教练来说,不论比赛规模和重要性,一切模式如昔。篮网队的总教练阿特金森是本季常规赛喊暂停的第二多的教练,而季后赛5战他就喊出28次,频率是第三高,「就和平常一样。」阿特金森说道,「相同的感觉和想法,然后就好好执行,有时候会做得很好,有时候则不会。」
但部分教练则会视比赛重要性调整策略,特别是在压力爆棚的季后赛,教练们通常会在紧绷时刻频繁喊出暂停,「暂停在季后赛的意义和常规赛完全不一样,每一次都沟通都很重要。」前NBA教练、现任ESPN分析师范甘迪说道。「在季后赛必须更小心翼翼,每一项决策都要立即协调沟通。」布朗说道。
但并非每一位教练都会在季后赛改变。常规赛时,科尔不会太轻易使用暂停,但到了季后赛他也会在一有状况时就喊暂停——特别是当球员没有正确执行计划时。科尔喊暂停不会有任何犹豫。常规赛时勇士队平均每场叫4.7次暂停,但季后赛变成5.3次。
本季勇士首轮对快船,第一战科尔一直到比赛开始7分钟才喊暂停换掉考辛斯,原因是他被快船队的路威在挡拆下成为被攻击的重点。而第二战第三节科尔在开始没多久就因为快船队靠着勇士队失误轻松上篮而喊暂停,勇士队那场比赛被快船队完成季后赛史上最扯的大逆转,「如果在常规赛,或许会让球赛继续,但这是季后赛,每一个回合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