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工被迫在垃圾站吃饭 香港第三波疫情手忙脚乱？

频繁接载乘客往返中环和尖沙咀的天星小轮，是香港维多利亚港的标志。但新冠肺炎第三波疫情没有消退的情况下，香港市民已尽可能减少外出，搭乘渡轮的乘客变得稀少。中午时分，能搭载226人的渡轮一趟航程里只有不到20名乘客。

中环也仿佛换了人间，街道上没有了人头攒动的景象，平日只拿一部手机下楼的“西装友”如今另一只手会提着一袋快餐。中环地铁站内一家面包店的3个货架都已清空，店员说：“人们担心没有地方吃午饭，都来买面包。”

新冠肺炎新增确诊个案数字连续8天破百，香港特区政府不得不再次加强疫情防控措施，要求餐饮业从7月29日起全面禁止提供堂食服务，“限聚令”上限由四人缩减至两人，强制要求市民在室外公众场所戴口罩。

香港新推行的防疫新招被媒体形容为“加辣”，其力度之猛已深刻影响着市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香港社会本就紧绷的神经还能维持多久，仍是未知之数。

◆搭乘渡轮的乘客变得稀少

“禁足令”传言让人倍感焦虑

一则香港特区政府将出台“禁足令”的传言在社交网络上广为传播，让不少香港民众感到焦虑。

7月24日下午，将军澳区坑口一家私营诊所突然有多位患者前来，要求医师刘颖（化名）多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他们担心数日后政府实施‘禁足令’，连病都看不成。”刘颖告诉《凤凰周刊》。

新冠肺炎第三波疫情在7月里持续冲击着香港社会。一旦有救护车驶进社区，居民就会通过社交媒体群组相互传递信息，但也难免有不实消息被传播。

“禁足令”的传言也引起香港特区政府的注意。香港特首林郑月娥7月25日在其脸书上发文称，“禁足令”如同“宵禁”的措施，“影响深远，须非常小心行事”，“若非万不得已，不会贸然采用极端举措”。

时值抗疫半年，林郑月娥在上述文章中形容抗疫工作经受“惊涛骇浪”。原本在应对第一波、第二波疫情时表现备受肯定的香港，7月5日起疫情急剧转差，本地确诊个案大增，短短数周新增超过1000例，超过四成个案源头未明。截至7月29日，香港累计的新冠肺炎确诊个案已达3003例，远超2003年感染非典的人数1755人。

眼看着感染人数持续攀升，香港特区政府7月13日起相继禁止餐饮业夜间提供堂食服务、强制市民在所有室内公共场所佩戴口罩后，7月29日起再次实施“加辣”措施，要求餐饮业禁堂食的时段从夜市延伸至全天，在公共地方进行群聚的上限人数从四人降至两人，室内外公众场所均需要佩戴口罩等。

◆酷暑中，市民戴口罩跑步

香港政务司司长张建宗出席记者会时表示，相较于“禁足令”或“居家令”，政府目前推出的措施“彰显张弛有道”。“很多香港人不煮饭，若果关闭餐饮店铺，会对很多人的生活造成不便及困难。”张建宗说，一方面禁止堂食，但外卖服务继续，市民仍可在家用膳，认为现时做法恰当。他还强调，“灵活”是香港成功之处。

有餐厅预计营业额将大跌九成

尽管餐厅还有外卖服务供应，但在哪里吃饭，却成了不少市民烦恼的问题。在写字楼工作的上班族尚且可以在工位上吃盒饭，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舒坦。

有媒体走访时发现，大厦机房、社区公园、天桥上、电话亭内，凡是能遮阴的地方，都能成为“打工仔”坐下来吃午饭选择之处，甚至有清洁工人被迫要在垃圾回收站范围内吃饭。

◆天桥楼梯成为部分市民的“饭堂”

新防疫措施实施首日天公不作美，暴雨袭来，基层市民日晒雨淋后还得随街开餐，民众怨气可想而知。建筑工人何炳德在接受电台采访时说，“我想请有关高官尝试晒了一上午后，拿着盒饭在路边，一边晒一边吃，让他感受一下。”

上述措施招致骂声一片，特区政府不得不当天下午推出新安排，从7月30日起在全港十八区内共开放19个社区会堂或社区中心，供市民入内食用自备午餐。

有需求，自然会出现“商机”。中环鸿基大厦一位业主在户外摆放广告纸板，声称中午有房间出租供吃饭，两人收费每小时50港元（约合45.2元人民币），一人收费每小时30港元（约合27.1元人民币）。有消息称，该出租单位内共设有6间独立房间，配备桌椅，但考虑到“限聚令”，每间房最多容纳两人。这则广告一经公开，引来网民抨击，指责该业主“发灾难财”。不到一天，业主便顶不住压力，决定取消这项服务。

同样感到为难的还有餐饮业者。虽然依然能提供外卖服务，但有餐厅负责人预计，新措施实施下营业额将大跌九成，对于酒楼或高档餐厅而言，也很难和快餐店竞争。

被誉为“中环食街”的威灵顿街在午饭时段变得十分萧条。广东汕头卤水鹅名店“日日香鹅肉饭店”即便推出外卖自取八八折优惠，依然顾客寥寥。以炭烧烧鹅驰名的粤菜老字号镛记酒家则以内部装修为由，闭门谢客。

◆餐饮业各出奇招“救市”

赌王何鸿燊三房女儿何超莲创办的“玖伍牛肉面”旺角分店也无法熬过疫情的冲击，在政府推出新防控措施前夕宣布歇业。她在Instagram上发信息称，“相信我和其他餐饮同业都面对着相同难关，尝试不同饮食优惠推广却抵挡不住人流顿减和高昂租金，最后每个月都入不敷支，关闭旺角店就是此刻无可奈何的选择。”

迫于压力，特区政府7月30日再次做出政策调整。其对外表示，明白全日暂停堂食措施对上班雇员带来的不便和困难，允许餐饮业从7月31日起恢复日间（早上5时至下午5时59分）堂食服务，但堂食顾客数量不能超过座位数目的一半，且不能多于两人同坐一桌。

疫情“重灾区”推社区自愿检测

疫情当前，在“重灾区”慈云山慈正邨居住的蔡先生被雇主要求做病毒检测。此时恰逢香港医管局和卫生防护中心在全港范围内指定22间诊所，从7月27日起向市民派发深喉唾液样本采集瓶。蔡先生当日清晨6点半就到邻近的东九龙普通科门诊诊所排队，没想到也只排到20号。上述诊所7点半开始发放110个采集瓶，不到5分钟就派发完。

第三波疫情中确诊个案数量持续增长，各界要求特区政府扩大病毒检测范围的呼声也越来越大。尽管本地检测能力相对不足，但特区政府终于下决心花四周时间推行这项社区检测计划。

◆“重灾区”推社区自愿检测

与此同时，特区政府于7月28日起对“震中”黄大仙慈云山的公共屋邨住户进行全员自愿病毒检测，涉及到22栋楼，约四万名居民。这项试验性计划实施第二天，共收回4150份样品。

相关样品会转交给非公营的实验室进行检测。特区政府决定采用已在多国成功推行的“合并检测法”，将5人的口水样本一同做测试，如果发现为阳性，就为同组5人分别做检测，以找出确诊者，以便在短时间内为更多人做检测。

特区政府此前曾为安老院舍、餐饮业、物业管理员工、出租车司机等四类高风险群组提供一次性免费检测计划，截至7月25日收集超过3.7万个样本，做了超过3.4万次检测，当中8个样本呈初步阳性。特区政府正将此计划的检测对象扩展至街市租户、小巴车司机和特殊学校宿舍部员工。

在不断扩大检测范围的同时，香港医护人员也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医疗压力。截至7月28日，仍有超过一百名确诊者等待被送院治疗。究其原因，是因为治疗病床数量已接近饱和。香港医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启用的负压病床使用率和负压病房使用率均超过了八成。

送院治疗和隔离工作遭延误，也让患者的家人及同社区的民众增加了感染风险。住在新界粉岭永宁村的一名40岁母亲7月22日接到确诊通知后，与丈夫、两名儿子及用人继续同住了三天，直至25日病情转差，才送到北区医院接受治疗。她的10岁和8岁儿子此后也确诊感染新冠肺炎。

有立法会议员批评特区政府缺乏对确诊家庭的支援，导致患者的紧密接触者需自行外出购买日用品。医管局为此抽调人员开设电话专线服务，从7月30日起主动联络未入院的患者，了解他们的病情并提供感染控制的建议等信息。

“港版方舱医院”的启用工作也在不断推进中。在亚洲博览馆建设的安老院舍临时检疫中心及社区治疗设施最快将于8月1日启用，预计最多能提供2000个床位。在轻症患者转至亚博馆后，一线负压病床就能腾出来供病情紧急的病人住院接受治疗。

张建宗此前表示，内地派遣了一个专家团队前来协助建设“方舱医院”，提供硬件方面的建议，但不会要求内地医护人员来港。

港府承认源头来自豁免检疫人士

不到一个月时间，香港新冠肺炎新增确诊个案增加超过1800例，而且遍布港岛、九龙和新界，让不少市民担忧，隐形传播链不被切断，疫情难以遏制。

香港理工大学科研团队的最新研究发现，证明了政府专家顾问的推断——第三波疫情是由输入个案引发。香港理工大学医疗科技及资讯学系副教授萧杰恒对外表示，理大团队在四家公立医院的样本中随机抽取了26个本地患者样本，以及6个输入个案样本进行研究，发现病人的病毒均带有D614G基因变异。

此病毒株最初源自欧洲，3月上旬首次在香港出现。当时的患者是一名从西班牙马德里返回香港的国泰空服人员，但当时没有扩散至社区。研究人员还发现，尽管病毒株属同类，但仍有微小突变，并由此发现至少三条传播链。萧杰恒说，并非由一人导致社区疫情暴发，而是透过多点触发。

当中两条传播链的源头明显指向输入个案。包括坪石邨彬记粥面店、出租车司机、慈云山港泰护老中心、沙田水泉澳村、屯门富临生日会群组等多个群组，其患者的病毒株与来自菲律宾和巴基斯坦的输入个案非常接近。而第二条传播链来自哈萨克斯坦机组人员，同样是有豁免检疫资格的人士。

香港《明报》报道称，自7月1日起，有76名确诊者是由菲律宾抵港，当中最少15人是海员，占本月海员确诊总数的三分之一。在7月8日特区政府收紧防控措施前，海员有豁免检疫的资格。

当中一个涉及的群组屯门富临生日会群组已有至少40人被感染。卫生防护中心调查还发现，这一群组与另一个较受瞩目的旺角雅兰中心稻香庆回归群组存在关联。

◆中环不再人头攒动

“部分确诊患者曾去过稻香及富临两个宴会，包括宴会上的表演者，此后又有人去过有两名食客确诊的西环德记潮州菜馆宴会，部分人又涉及不同家庭群组及其他多个小型宴会。”卫生防护中心传染病处主任张竹君说。

7月9日晚，名为“中华辉煌会”的社团在位于旺角雅兰中心的稻香集团旗下“迎·潮”酒家中举办庆香港回归主题歌舞晚会，约300人出席。目前参与者中已有至少34人确诊。

香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病毒学讲座教授裴伟士团队的研究结果也有类似发现，显示病毒由外地传入。裴伟士建议政府必须持续评估豁免人士类别，设法堵塞漏洞。

香港食物及卫生局局长陈肇始早前否认第三波疫情与豁免检疫安排有关，但了解到科研团队的研究结果后，她不得不承认，第三波疫情感染源头来自豁免检疫人士的说法有实证支持，会严肃跟进。

特区政府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措施错漏百出，让不少一线医护人员感到不满。专家顾问团成员之一的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呼吸系统学讲座教授许树昌指出，特区政府6月豁免部分海员入境检疫前没有征询专家意见。在被问及香港单日病毒检测量为何远低于澳门和新加坡的水平时，香港医学会会长蔡坚直截了当地说，是因为“特首不同”。

《明报》7月29日刊登的社评也形容香港特区政府的防疫应变“手忙脚乱左支右绌”，“除了反映后勤配套预备不足，亦突显当局没有一套周全的中长期抗疫策略，临阵磨枪唯有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不过，陈肇始还表示，从确诊患者发病日期及繁殖率来看，相信香港第三波疫情的确诊数字已见顶，配合新一轮防疫措施，疫情可渐趋平稳。

记者 /王齐龙 编辑 / 漆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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