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遍山西专逛庙会 镜头捕捉最美民间表情 寻访传统文化的魂
我叫刘朝晖,是一个业余摄影爱好者,网名“大摄天下”。我今年55岁,喜欢摄影二十多年了,最近这些年,我把业余时间都用来拍摄山西古庙会,跑遍山西大地,寻访了200多个不同信仰和风俗的古庙会,拍了数万张照片,出版了《上庙的日子——寻访山西古庙会》摄影专著并举办大型主题展览,用镜头捕捉精彩瞬间和最美的民间表情,寻访传统文化的魂。(刘朝晖自述供图,山汉摄影采访整理)
我祖籍河北平山,是山西的一方水土养育了我。我生长在山西晋南,后来念大学、工作和生活一直在太原。我现在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山西人,熟悉我的人多少都能在我的性格里能看到一些,特别是生活习惯上,更像一个山西老汉。因为做工会职工文化工作,打球照相,吹拉弹唱,都得会一点,所以摄影,于工作、于个人爱好,渐渐地融入我的生活中!图为我在高中时和同学的留影。
1982年,我考上太原师专中文科,三年时间里,我先后当过班长、学生会文艺部副部长和校学生会主席。记得是1983年春天,我们班组织去黄寨烈士陵园扫墓,然后大家爬山、郊游。我用同学的海鸥205相机,120黑白胶卷,拍了很多照片,回来自己洗印。这幅《该你表演了》,算是我第一张的“摄影作品”吧。照片记录了上个世纪80年代大学生活的难忘片段,至今还保留着。照片拍的很平淡,但今天看来,非常亲切和珍贵。
1985年那会儿,大专毕业生还是很吃香的。我当过教师、做过编辑,后来做工会职工文化工作。这期间我娶妻生子,算是成家立业了。去幼儿园接女儿回家,路过邮局总要进去看看,有新来的摄影杂志就买一本。那时收入很低,杂志又贵,但还是愿意买。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拿着杂志,边走边看,感觉很幸福。图为刚毕业的我,时代特征很明显。
那些年,作为典型的“文艺青年”加“摄影发烧友”,热情高涨,一面参加摄影培训,一面四处采风,参加各种摄影比赛,摄影水平也提高了不少。2002年至2006年,我在晋西北岢岚县的王家岔乡带队扶贫。我住的屋子背后山上,就是一段过去不为人知的宋代古长城,为了宣传当地旅游资源,我在当地老乡的帮助下对这段古长城进行了考察拍摄,几年之后,我的第一个摄影展“岢岚宋长城”就是在长城脚下举办的。图为当时举办展览的情景。
有很长时间,我的兴趣点集中在山西古建筑、古村落上,这期间,我的古戏台、老教堂、古牌坊、古村落系列相继完成。但是拍着拍着,我的镜头慢慢被民俗的东西吸引走了。我感到古建筑是传统文化的载体,与古建筑相生相伴的民俗民间风情,也就是山西本土的民俗文化才是这些古建筑的灵魂所在。图为霍州市的火星圣母庙会上的民俗表演。
从那以后,我开始寻找古村落里的山西故事,寻找让我着迷的“晋人晋事”!我觉得,在民风民俗中呈现的山西人的性格、品行,比如勤劳、勇敢、执着、节俭、实在、睿智、幽默,甚至保守顽劣等等,才是这块土地最有魅力的部分。乡村庙会是最典型、最能集中地展现这些民间民俗风情的地方啊,在许许多多神秘的、奇特的、甚至有些盲从的表象下所蕴含的那种人心向善、自强不息的精神,是“山西故事”里最动人的篇章。图为襄汾县尉村鼓车会。
庙会是人们聚集在寺庙当中,祭拜神灵、献供演戏、娱神娱人的一系列活动。如今,民间文化娱乐,集市物资交易等活动成为庙会的重要内容。传统的乡村,百姓的日常生活、民俗风情往往以庙会为核心,具有多样性、传承性和变异性,它们构筑了山西民间文化的主体内容。图为山西乡宁云丘山古庙会。
从2011年开始,我系统拍摄山西传统庙会。这样一个摄影专题,过去没有人系统做过。首先最大的难点是资料的匮乏。需要收集、查阅资料。网上查,县志里查,向同学朋友电话咨询。给我家擦玻璃的小伙子、饭店里面的服务员小姑娘都是我能了解信息的来源。每到一个地方,我就想办法寻找当地的地方志资料,购买或托朋友找,最后将山西省119个县的县志都收集齐全了。图为定襄县北社村大马社火会上的表演脸谱。
每到周末或节假日,我就驱车深入乡村寻访,翻山越岭,风霜雨露,甘苦自知。有一次和朋友老胡一起去定襄拍摄白佛堂古庙会,崎岖山路走了4个半小时,到达目的地已是精疲力竭。老胡是低血糖,路上差点晕过去,幸亏遇见几位年轻女孩,她们手里的饼干和矿泉水救了他!我特别感恩这些年陪伴过我、帮助过我的影友和朋友们!图为我和老胡在去白佛堂的路上小憩。
这些年在山西各地行走,寻访一个个依然存在、或者已经消失的古庙会,就像在阅读一部徐徐展开的三晋历史文化长卷;又像在品味一场饱含沧桑的乡村变迁大戏。有的庙会,我当年去了,第二年还会再去,反复深入地去感受和拍摄。庙会上的我,眼睛总感觉不够用,相机总感觉储存卡小,兴奋伴随始终,有时候还会忍不住参与到社火表演的队伍里,抒发自己的激情。身临其境的体验真是让人痴迷让人狂啊。
庙会的出现,在满足人们对崇拜神灵的精神需求的同时,又为人们的民间交往,探亲访友、文化娱乐、物资交易提供了平台。庙会成为乡村最重要的活动,增强了乡村社会的凝聚力,繁荣了民间的文化生活,蕴含了丰富多彩的民俗风情,为后世留下了众多的物质和非物质的文化遗产。图为临汾市尧都区泊庄后土圣母庙会上的“推娘娘”民俗表演。
庙会的功能是多方面的,既有功利的,也有非功利的。它既是人们崇拜神灵,祭祀祖先,净化心灵的地方,也是娱乐身心,文化和物资交易的场所。庙会是乡土文化、多元文化并存的地方,也是凝聚乡愁的地方。图为平定县下董寨村跑马会,不用马鞍也不踩马镫,骑着裸马就在狭窄的街巷里穿梭驰骋。村民们用这样的古老习俗展现着当地特有的“兵寨文化”。
庙会围绕民间信仰,产生了极具文化价值的民间戏曲和民间社火表演。民间艺人的技艺展示,从音乐到歌舞,从杂耍到社火,可以说是一场全方位的文化盛宴。图为保德县故城村关帝庙会,不仅要祭祀关公,还要唱戏酬神,一般首场要演关老爷的《过五关斩六将》等戏。
作家贾平凹说,农民是世上最劳苦的人,生时落草在黄土炕上,死了被埋在黄土堆下。鲁迅先生也说,农人耕稼,岁几无休时,递得余闲,则有报赛,举酒自劳,洁牲酬神,精神体质,两愉悦也。庙会里确实有一些愚昧和迷信的东西,但是在今天科技进步、文化繁荣的形势下,其影响是微不足道的。图为我与庙会社火表演者的合影。
从最早的拜神娱神为主到后来群众性社火狂欢,庙会的内涵和形式都发生着变化。比如山西很多地方,傩祭傩舞的遗存,常常融合在民间庙会的笙歌乐舞和社火狂欢之中。古代的傩,衍生出了戏剧艺术。而戏剧又逐渐摆脱了宗教的束缚,成为人们情感的寄托。乡村庙会,现代的很多元素不可避免地融入其中,庙会更显得多姿多彩。图为新绛县赵村泰山庙会上,村民们跳起了现代舞蹈。
2016年10月,山西人民出版社策划和编辑出版了我的民俗摄影专著《上庙的日子——寻访山西古庙会》,算是我寻访山西古庙会多年来的一个总结吧。书中选取了具有代表性的山西61个传统古庙会,涉及40多个县区和几十种民间信俗。除了几百幅图片外,还有田野调查随笔15万字。全书厚达600多页。我的朋友、艺术批评家介子平先生说:“民俗之外,乡愁有之,情怀有之。” 这个评语我非常乐意接受。
2017年1月,山西摄影家王建功先生总策划,《人民摄影报》、山西省职工文化体育协会、太原市摄影家协会联合主办的《晋人晋事上庙的日子》——刘朝晖山西民俗摄影展,在太原市工人文化宫举办。我想给观众们展示我看到的平凡卑微、无私奉献的泥土精神,展示那些具有乡土情怀的的“俗像”,我想说,是众生们的表情、草根们的悲欢,进入我的镜头,成为我表述这些“俗像”的镜头“俗语”,成为具有影像表现力的“有意味的形式”。
出一本书,办一个展览,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一个阶段性的目标得到了实现。通过镜头和文字,我发现和记录了许多濒临失传的传统庙会,完成了一部关于山西地域民间文化、特别是庙会民俗的文献性图书,用影像呈现和挽救乡村民俗文化,我觉得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图为柳林县穆村盘子庙会,盘子就是“高度浓缩的庙宇”,入夜,点燃“盘子”边搭起的煤塔,祭拜后围着火堆歌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令人惋惜的是,山西有许多古庙会已经湮灭在历史的烽烟里不复存在,还有许多零散而规模很小,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我近年来所寻访拍摄的古庙会基本上是规模较大、传承还较完整的,仅仅占了山西古庙会的一小部分。这一摄影题材还需要继续做下去。但如何做的更好,我心里其实也有点着急和困惑。图为阳泉市郊区北舁庙会上的民俗表演魇马畀,它是山西民间古傩祭、古傩戏的遗存。
2018年立春的那一天,零下二十多度,我站在晋西北冰封的黄河上,背后就是生我养我的三晋大地。多年来,我一直坚持持“东不过太行,西不过黄河”,就是说要立足本土,镜头不离开山西这块土地。这算不算是山西老醯儿的保守和目光短浅呢!山西是历史文化的沃土,庙会是民俗文化体现最丰富、最集中的地方。我喜欢拍庙会,喜欢这古老久远、异彩纷呈、风情万种的民间文化。徜徉在底蕴丰厚的山西民间地域文化的原野里,我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