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八一特稿丨我和硬骨头六连的亲密接触
7月29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决定授予硬骨头六连“时代楷模”称号,并号召全社会向他们学习。这也是六连继1964年被国防部命名为硬骨头六连、1985年被中央军委授予英雄硬六连之后,获得的新的荣誉。作为关心六连建设的一名老兵,我感到特别高兴。
说起来,我和硬骨头六连颇有缘分。
1978年3月,在全军大学硬骨头六连的热潮中,我从苏北农村穿上军装,来到杭州西郊的六连所在的步兵第一师二团红三连,当了一名战士。记得军营第一次失眠,是在去硬骨头六连展览馆参观的前一天晚上。听说第二天就要到全军闻名的硬骨头六连参观,我和所有新兵一样心情十分激动,起床号还没响就出发了。走了20多公里的山路,我们终于来到硬骨头六连展览馆。我的脚板心比较平,走远路容易起泡,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一个来回,我的双脚一共起了7个泡。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累,走路一瘸一拐的,也不感到疼,反而很兴奋。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知道六连是1939年3月在河北雄县的一个小村子里,以14名红军战士为骨干组建的,参加过大小战斗100多次,两次被授予战斗模范连称号,涌现出刘四虎、高家凯、李恩龙、尹玉芬等一大批全国著名战斗英雄。1964年1月22日,六连以“战备思想过硬、战斗作风过硬、军事技术过硬、军政纪律过硬”被国防部命名为硬骨头六连。
两年之后,我们连队被师里抽到萧山钱江农场执行生产任务。我们班8个人,我当班长,负责96亩地的灌溉、挖沟、打药、收割和日常管理,条件相当艰苦。不过,大忙时节,师里都要把部队拉过来帮忙,得知硬骨头六连也来农场劳动了,而且在烂手烂裆的情况下每人每天平均插半亩秧,很想在报上露脸的我,立即写了一篇豆腐块《不愧为硬骨头战士——训练场上夺第一,农场劳动当冠军》,可稿子写好了,我怎么也没有勇气去审稿、盖章——六连的名气太大了,写稿的记者、新闻干事多的是,哪轮到我这个无名小卒呢?我二团的战士有资格写一团六连吗?万一人家不同意,咋办?思前想后,在田埂上踱了五六个来回,我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点上自制的煤油灯,穿上厚罩衣,将双脚泡在水桶里,重新写了一篇既不要审查,也不要盖章的小言论《典型不能靠“喂“》。想不到,这篇乱涂的小东西,竟在1980年9月3日的《人民前线》报上发表了。
指导员齐有为与大家交流训练体会。
1982年7月,正准备年底退伍的我,接到了去师文化队——六连所在营机枪连参加军区新闻训练班复习迎考的通知。由于住在前后,每次饭后散步,我都要绕到六连去看一看,经过两个多月的接触观察,我对六连有了新的认识:番号喊得最响的,不要问,肯定是六连;步伐走得最齐的,不要看,肯定是六连;比武拿第一的,不要查,肯定还是六连……
就这样,我一步步地靠近了六连。
1983年12月,杭州非常冷,雪下得特别大,连城站开往牛头山方向的火车都停开了。我刚调到一军组织处当干事没几天,就有幸跟随蔡秀传处长、陶正明副处长到硬骨头六连蹲点,主要是为六连命名20周年纪念活动做准备。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与六连有关的大型活动。到连队没有几天,总参谋长杨得志、副总参谋长张震就来看望官兵了。杨总长还给连队题了词。纪念大会那天,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张明代表中央军委还向连队赠送了“发扬硬骨头精神,开创连队建设新局面”的锦旗。我同六连官兵一样,感到非常幸福和自豪。这一次,我们共在连队待了两个月,通过调查、座谈和翻阅资料,我结识了许多官兵,对六连的历史和现状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
六连有10名同志,长眠在祖国的西南边陲,其中有6人与我在一个车厢同吃同住过7天7夜(含汽车运输)。虽然他们离开我们已经30多年了,但至今我还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副指导员谢关友,绍兴人,1976年入伍,单眼皮,头发微黄,还有点卷;一排长林祖武,惠来人,1978年入伍,中等个头,皮肤微黑;报话员王健,上海人,1980年入伍,长着一撮小胡子,上阵地前还在抓紧练习报务;卫生员欧阳林,南通人,1981年入伍,白白的,胖胖的,我每次到连队蹲点,他都要帮我打水洗衣;火箭筒手金德荣,宝应人,1981年入伍,和我是隔壁老乡,偶尔叫我去喝点酒;爆破手谢晓富,高淳人,1980年入伍,左眉下有一颗黑痣……特别是副指导员谢关友在深蓝色日记本上写给8个月大儿子骏骏的遗书——央视主持人专门给全国观众念了一遍,就是我从他遗物中找到含着泪抄下来,并建议军政治部首长加按语印发全军部队的。
部队从前线返回驻地后,我到六连的次数就更多了。我不仅能叫出许多官兵的名字,还和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们有的甚至会把个人隐私告诉我。1990年10月,我调到南京军区组织部工作,也是在六连蹲点时接到的通知。1993年,我回到一师担任政治部秘群科长不久,又成了纪念硬骨头六连命名30周年筹备组的成员……
2003年5月23日晚上,我接到了老领导——正在国防大学深造的一师政委陶正明的电话,他说硬骨头六连命名40周年即将到来,想让我为六连写一部报告文学。我说我转业才半年多时间,报社工作非常繁重,这个事情可能不大现实。您干吗不叫一个专业作家去写。他说,你对六连情况熟嘛。这样吧,我们打算以部队党委的名义给省委宣传部打报告,建议让你脱产写。当然,如果脱产不了,那你只能加班加点了。放下电话,想想我和六连官兵的感情,特别是一起经历战场生死考验的那些日子,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尽管我已脱下军装到地方工作了,也不可能脱产去写,但我觉得有责任、有义务把我知道的六连故事告诉大家。因为我跟六连官兵同歌同泣、同爱同恨已经亲如兄弟了,我怎么可能拒绝呢?于是,在白天写稿、编版面的情况下,我利用晚上和双休日时间采访写作,终于完成了近20万字的报告文学《硬骨柔情——来自硬骨头六连的报告》,最后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公开出版,时任浙江省委副书记梁平波不仅为此书题写书名,还亲自将新书送到硬骨头六连。
如今,六连离开美丽如画的杭州,移防广东岭南山乡已三年有余,但官兵们“扛着红旗进岭南,进了岭南扛红旗”好消息不停传来,让我们这些了解六连的老兵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相信硬骨头六连新一代在新的荣誉面前,会按照最高统帅的要求,牢记强军目标,传承红色基因,苦练打赢本领,用硬骨血性谱写新时代连队建设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