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挑战6》 学不会的“体面告别”

文 │ 骨朵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这道《极限挑战》第五季就已经面临的选择题，第六季就是回应的答案。这个被冠以“国民综艺”的真人秀，口碑呈断崖式下跌，从第一季的9.2分，第二季的9.3分，第三季的8.2分，第四季的7.6分，直线下降到第五季的4.1分。不抛弃不放弃坚持到了第六季，豆瓣评分4.0，目前来看，没能逆风翻盘。

结果倒并不让人意外。

在内地综艺开始大放异彩的2015年，作为初代真人秀中的一员，《极限挑战》采用的是那时最流行的户外竞技真人秀模式，每期或每两期设置一个虚拟主题，围绕主题展开不同任务，交由MC对抗或合作完成，本质上就是游戏类真人秀“明星玩游戏打通关”模式。

5年时间里，观察类综艺、新青年综艺、偶像养成综艺已经轮番轰炸市场，最原始被扎堆的户外竞技综艺，大浪淘沙后，仅剩《奔跑吧》与《极限挑战》两档，带给市场的新鲜感早已乏善可陈。即便是集齐了黄磊、黄渤、孙红雷、张艺兴、罗志祥、王迅六人的“极限男人帮”，在第四季热度与口碑就有已经有所下滑，只是在情怀滤镜下，观众尚且还是宽容的。

到了第五季男人帮解体，只剩下黄磊、张艺兴、罗志祥、王迅四人挑大梁时，《极限挑战》综N代审美疲劳的魔咒已经大规模的显现。到了第六季，随着张艺兴方宣布退出节目，老MC里仅剩下存在感较弱的王迅一人，大换新人，情怀滤镜消失，节目模式上的陈旧与缺乏新意的游戏设置，再也无处遁形。

新阵容的配置未必不好。从邓伦到迪丽热巴，从郭京飞到雷佳音、岳云鹏、贾乃亮，新加入的MC里，人气、热度、综艺感、路人缘四项指标至少占两项，都挽回不了《极限挑战》的疲态。即便是集齐“极限男人帮”原班人马，也不能。谁也改变不了潮水的方向，就看如何在退潮之前，学会“体面告别”。

久远的户外真人秀

《极限挑战》正在和其他综艺同质化，并且还是和2015年火热，如今近乎销声匿迹的户外真人秀节目。

在第六季第一期，岳云鹏悄悄撕大锥筒洞口，通过“作弊”方式成功进球的时候，节目组以违反规则的理由严正判定无效。这让不少观众感叹，以没有规则著称的《极限挑战》，也有了规则。种种迹象都在提醒着观众，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但极挑已经不是那个极挑了。

这一期，新加入的邓伦被同队队友贾乃亮、雷佳音无缘由的整蛊，接触害怕的泥鳅，用酸奶瓶拔火罐。接着贾乃亮再毫无缘由的反水，联合邓伦整蛊雷佳音。尽管倒戈反水是《极限挑战》前几季的节目特色之一，然而在没有情节推动与情感联系的背景下，同队队友的联合与反水意义让人匪夷所思。在模仿此前的《极限挑战》上，这一期显然是蹩脚的学徒。

在此前的东方卫视开放大会上，原《极限挑战》总导演严敏介绍节目时曾表示，要做的是国民综艺、结构性喜剧以及一个需要思考的节目。所谓的结构性喜剧，要将包袱和人物关系故事意义揉和，情节冲突和人物定位上实现不错的喜剧效果。多线索，逻辑合理，荒诞人物的配置，重点在冲突与人物定位上。

原《极限挑战》里“极限三傻”、“极限三精”定位清晰，喜剧与戏剧效果不断，而在新MC里，邓伦、迪丽热巴、岳云鹏、贾乃亮、雷佳音等人目前定位模糊，就连以前三傻之一，总是被“欺压”的王迅，在没有黄磊、黄渤“关照”后，也正在失去存在感。

在情节上，第六季刻意设置的情节，作为观众一眼就能看穿，由此带来的不适感贯穿始终。第一期，两队人马没有交集与交流，竞技感与竞技性缺失，节目各游戏环节就像是断点，观众不明白每个环节游戏设置意义是什么，最终会导致结果怎样，只看到嘉宾们在一个个游戏里整蛊与活动。

在第二期，拯救公主的主线清晰，故事线有所好转，但事实上通过提示找出线索与关键人物身份的模式，另一档口碑远不及它的同类综艺《奔跑吧兄弟》，在2015年第三季《家族复兴之战》一期中就已经采用过。

在抖音短视频、明星直播大火，艺人通过多种形式主动走向观众的2020年，观众对于明星早已经去魅，还通过刻意整蛊明星的方式制造笑料，形式实在是太古早了。

无“男人帮”，不极挑

由于此前塑造的人设与内容太过成功，顶着“抄袭”原罪，前四季《极限挑战》就如原创节目一般如鱼得水。

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嘉宾的正确抉择。与其他综艺节目里，只有一两个常驻嘉宾能有亮眼表现，其他人只是陪衬不同，“极限男人帮”每个人物都立体形象，智商超群的黄磊是神算子，“团宠”张艺兴是小绵羊，分寸得当的黄渤是“国民坏叔叔”，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孙红雷是“颜王”，六位MC都打出了自己的标签特色，而且这些标签是贴合他们在节目中的性格与表现，自然而然形成的。

综艺选角是一门学问。极限男人帮里黄渤黄磊等人本就有着不错的私交，相对陌生的张艺兴、罗志祥，也以不违和的方式成功融入，并诞生了师徒、团宠的新人物关系，由此设定产生的化学反应也是其他真人秀中难以复制的，也就是与生俱来的熟悉感。

《极限挑战》曾经的嘉宾配置可遇不求。尤其是在前两季好几期节目的设置几乎是全盘照搬《无限挑战》的前提下，观众仍然津津乐道，节目受欢迎的原因显而易见，找对了人，观众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前有综艺制作人接受骨朵采访时就曾表示，“像《极限挑战》这类的节目，对嘉宾的依赖程度是比较大的，节目发挥的好不好，能不能按导演的意图往下边走，很大程度上得依赖嘉宾。”原导演严敏是清楚知道这一点的，也曾在采访中表示，如果不是这六个人，将不再做《极限挑战》，并兑现了诺言，在做完第四季后功成身退。

现在节目走向下坡路，原班人马不再，在节骨眼上再次“借鉴”韩国另一档老牌综艺《新西游记》，抄袭争端再次四起，观众也再次选择性记起它无版权“借鉴”《无限挑战》的事实。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这档内忧外患的老牌综艺路人缘。

而事实上，如今户外真人秀节目整体式微，网络综艺又强势崛起，观众的选择权越来越大，节目能否出彩，压力也越来越大。即便集齐极限男人帮成员，且表现一如既往，也难再现往日的高光。

由于前两季太过精彩，审查缩紧创新压力大，从第三季开始，《极限挑战》就已经开始偶尔被观众“嫌弃”。

在此前的综艺评论里，骨朵就曾指出，《极限挑战》的成功离不开六位MC的加持，但节目也因此对MC产生了过度依赖，而忽略了内容设置本身的问题。到第四季，MC的很多套路已经被观众熟悉，破坏规则和互相调侃带来的新鲜感已经不再，但节目的制作水准并没有提高到掩盖不足，再加上审查制度收紧，也让节目组更加难以招架。

《极限挑战》在前两季找到了娱乐和价值观传递的平衡点，做到了难得的“寓教于乐”。但这种平衡在第三季开始被打破，第四季极限挑战尝试更往上走一步，高考、环境保护、创业，节目更多关心民生主题，但有煽情部分盖过搞笑部分的势头。

不过即便在第四季，大量观众虽不满意节目效果，却也没有过多苛责，归根结底还是出于对“极限男人帮”的宽容。

综N代的体面与困局

孙红雷、黄渤、黄磊、罗志祥、张艺兴等人相继退出，走到这一季极限男人帮们，只剩下王迅一个人苦苦支持了。MC大换血，有观众安慰道，可以把它当做一档新户外真人秀综艺来看。但是证明，观众对新MC存在适应期。

如果说MC大换血是表现在明面上的原因，那么制作团队换血就是更深层次的原因。《极限挑战5》官宣时，曾一手打造《极限挑战》的总导演严敏就已经离开了这档节目，紧接着制作过五季《欢乐喜剧人》的导演施嘉宁接棒，打造了最近两季，节目的气质已经不同从前。

相比于节目本身的问题，市场环境的影响恐怕更大。此时，青年类、观察类综艺为代表，网综大片时代来临，即便积累了多年人气，世界已经不是户外真人秀的天下。更别说，走到这一季的《极限挑战6》没有情怀打底，观众很难接受一档形式陈旧的户外真人秀。

《极限挑战6》成也综N代，败也综N代，想要持续生长并非不可能。韩国最top级的金牌制作人罗英锡罗PD曾说，“好的节目必须满足以下三个条件才能被创造出来：第一是创新，其次要有趣，最后更要有意义。但问题是，这三个元素，所占的比重不完全一样。在这三者之中，最重要的、最优先的元素就是‘必须是创新的’，至少要有一个小地方是新的，观众才会开始感兴趣。”

作为综N代，《极限挑战》延续2015年就已经盛行的“老梗”，深陷抄袭漩涡，在创新层面存在着其自身的局限性。

创新问题不仅仅出现在《极限挑战》一档节目身上，它的难题也是所有综N代的难题，是缺乏活力的国内综艺市场的集体困境。综艺节目创新除了嘉宾之外，更关键是找到“初心”，回归到做节目的本意，先找准价值观和节目立意去靠近观众，在这个大前提下，再做赛制改动和内容创新，而更多乏力的综N代，把程序倒了过来，盲目完成“靠近观众”的命题作文，最初的立意早已经模糊。

这本不是无解的难题。对比曾经同样陷入综N代困顿的语言类节目《奇葩说》，它也面临着嘉宾老旧、节目审查等问题，但到了第五季，痛定思痛的米未对节目赛制进行大改革，焕然一新的《奇葩说5》成功上岸。另外一档综N代《康熙来了》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它以体面收尾，主动做观众最后的回忆。

但更多割舍不下，告别不了，缺少创新的综N代还在苟延残喘。人才稀缺、创新乏力，资本市场对新内容不信任，导致即便观众吐槽疯狂，综N代依旧坚挺，毕竟已经验证过的经验要比新出现的内容更好招商。

对于综N代这块难以割舍的鸡肋，李诞对媒体曾经这样说过，《吐槽大会》再做就变形了，不应该再做了。“这就不是我说了算了。你不做那公司就倒闭了，你能还怎么办？绝大部分综艺都是做到不能再做，然后被抛弃了，然后死掉了。”

现实的顾虑摆在制作公司和团队面前。他认同NBC经典情景喜剧《宋飞正传（Seinfeld）》的做法，欣赏核心主创宋飞的“体面”。“有人给他几千万（美元），让他再做一季两季，他走到公园长椅上坐那想了一会说，不好再做，就停下来了。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但现实问题是，在国内给制作人，“不用给几千万美金，就几千万人民币，老爷子都走不到公园长椅子就会说那就再做一季。但你也不能用伟大来要求他吧？大部分人都会这样。”

原导演严敏与极限男人帮，在还没完全颓靡的第四季之后选择了停下来，头顶“国民综艺”的《极限挑战》没有。

但实际上，在什么时候选择体面告别，也是一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