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行书中 兰亭序 与 祭侄文稿书写自然 而 寒食帖 则稍显作做
在三大行书中,说《寒食帖》更接近于今天的创作,这种说法我很认同。
古人的书法经典作品在意境上,远胜于今人的书法创作,尽管在风格技法等技巧性方面,今人书法创作水平也许已经不输古人,但在作品的文化内涵上,在艺术感染力方面今人却远在古人之下。
因为文化背景的远去,像《兰亭序》和《祭侄文稿》那样结合着特殊社会背景和高超的艺术功力的经典佳作,已经很难再出现。今人的书法创作,更多的是单纯技法的展示。这也是书法失去实用性,变成纯艺术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苏轼是宋代“尚意”书风的倡导者和先行者,东坡的书风以率真写意而著称。其自我评价的“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也成为他潇洒自然风格的标签。但以“无法、意趣、毋安排”而闻名天下的苏东坡,在书写《寒食帖》时,在点画、结字和章法上却多有造作之嫌。在率真、流畅、自然,以及书法意境方面,《寒食帖》比三大行书中的另二部经典要逊色很多。《寒食帖》书法,字里行间刻意安排的痕迹明显,有负东坡率性自然的美名,将其列入到三大行书之中,有“名至实归”之嫌。
而三大行书中的《兰亭序》和《祭侄文稿》都是书家情之所至,有感而发的即兴之作。兰亭雅聚,好友畅叙幽情,兴致高昂之时,王羲之提笔挥洒出《兰亭序》。其书从头至尾自然流畅,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实属即兴之作,其书法造诣和水平功力于挥洒之间显现在一点一画之中,兴致意趣也在字里行间隐约可见。而颜真卿于悲愤之中所书就的《祭侄文稿》亦是情感压力的瞬间释放,其奋笔疾书,悲愤难耐的心情亦全然显现在潦草不堪的字迹中,其书法功力和真挚情感交织在一起,才书就这千古经典。
《寒食帖》精于安排,略显造作,虽技法、功力深厚精熟,但在艺术境界上与《兰亭序》和《祭侄文稿》存在差距,虽仍不失为成功之作,但难以与前二部经典比肩,而成功作品与伟大作品的区别就是境界的不同。
古人的书法创作,与今人的书法创作在本质上的不同亦体现在此。
有人说在古代,没有书法创作的概念,说古人作书是实用为主,不会像现代人这样刻意搞什么书法创作,更不会在作书之前还先把字势章法这些东西先设计好,然后再写。其实,这种说法是不符合事实的,古人作书虽然形式上与今人有所不同,在落款与用印等方面也没有今人这么讲究,但在追求艺术欣赏性方面、在追求艺术表现力方面,本质上与今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古人作书讲究意在笔先,王羲之说:
“夫欲书者,先干研墨,凝神静思,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令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
颜真卿说:
“欲书先预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稳,或意外生体,令有异势,是之谓巧。”
王羲之与颜真卿都强调作书要先在心中“预想”,要“意在笔先”,这与今人搞书法创作时事先构思用笔、结字和章法的作法如出一辙。
宋代书法家米芾不但重视“预想”和“意在笔先”,对书写完的作品还会适时总结与反思,有时感觉不满意,还会反复重写。米芾在《中秋海岱诗》帖中前后共抄录诗文两次,中间还会进行修改总结:“三四次写间有一两字好,信书亦一难事”,可见古人对书法创作严谨认真的态度。
古人书法有实用性和艺术性兼具的特点,有时出于实用书写的需要,在下笔时无暇构思细想。这一特点往往能使古人的书法更显自然,更少雕琢,也更容易出佳作经典。《兰亭序》与《祭侄文稿》都是实用性与艺术性兼具的典范之作。
相比之下,苏轼在创作《寒食帖》时,虽也有以书法、文章表达内心苦闷思绪的渴求,但却过于注重对点画、结字技法的运用,过于注重章法上的安排。苏轼在《寒食帖》中表现出的注重技巧的作法与今人的书法创作风格有极为相似之处。也就是的刻意安排,刻意为之,反而忽视了书写的率真自然。
《寒食帖》毫无疑问是经典之作,苏轼在书法艺术方面的才华也毋庸置疑,但书法家也是人,也会在创作时有各种想法,有时你对技巧方面的东西考虑过多,过于注重,其作品就会在情感表达与率性自然方面有所不足。而当你急于宣泄某种情感时,又会在技法与流畅性上有所欠缺,就像《祭侄文稿》里出现的多处的勾勾抹抹。
所以当我们看过了各种书法经典之后,总会回过头来对王羲之的《兰亭序》大加赞赏,因为它实在堪称是情感与技法完美结合的佳作。
搞书法创作,技法与功力的展现十分重要,这也是高水平作品必须要具备的核心要素之一,但若想作品在艺术境界上达到较高层次,则必须还要将真挚的情感倾注其中,还要有“书贵自然”的艺术追求。秉持这种理念创作出的作品,才会是真正的好作品。这种理念也应为当代书家所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