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庞麦郎:我为什么没追究当年那篇争议文章
【观察者网文/徐二水】庞麦郎有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真假莫辨。
公元2017年5月4日晚九点,上海育音堂,庞麦郎《旧金属》演唱会正式开始。
现场不止7个人。
庞麦郎在台上不断摆出这个姿势:
而脸部肌肉动作很小。
一分钟之后,起码包括我在内的前排都嗨了。
神奇地嗨。
当晚,庞麦郎唱了n首歌,引发全场大合唱的,肯定是那首一代名曲。
2014年,虾米音乐发表了一首特别的歌,旋律简单,歌词朴实,演唱一塌糊涂,却莫名和谐。
很快,从音乐工业的角度看并不奇怪的是,靠重金推广,这首名为《我的滑板鞋》的歌红遍网络,遂成一代名曲。
截至目前,它的虾米主页上已经累积了2000条评论,接近1000页。
乐迷和文、娱记者疯了,而流行音乐圈儿并不正眼瞧他,在资源分配的意义上说。
关注他的人试图解读他,讨论铺天盖地,冲出突围的是惶惶巨文,带着“批判”的味道。
不用多想了,庞麦郎留给人的印象,就是个“神经病”,好,我们喜欢政治正确,那就说“奇怪”,“奇葩”,“非主流”,随便吧。
然而原作很快被怼。有人指责文章挖好坑把庞麦郎埋了,意图阴暗、狭隘、不道德。
看得人怕怕的。
庞麦郎曾回应说,当时是闲聊不是采访,不知道是录音。
我们无法对原报道的一手经验证实或证伪,唯一能做的是亲眼看看。
于是,我们约庞麦郎喝了顿大酒。
演出间隙,我们跑到后台闲逛,本来只想随便搭个讪拍张照。意外的是,他的朋友(据说不是经纪人)竟然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好好聊一聊。
感觉被反将一军。
“不要像之前那样妖魔化他。”庞的朋友说。原话不记得了,意思是这个意思。
他甚至当场就给了我电话,并热情地帮我们合影。
一瞬间我怀疑这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美貌。
演唱会继续,滑板鞋唱响,人群举起手来一起摇摆,额头上闪烁着真挚的汗滴。
坦白说,在此之前,一直不知道用什么心态面对庞麦郎。
猎奇,肯定的。
鄙视?不敢。
欣赏?别闹…
只能说,这猎奇不是出于恶意。
这里要由衷赞叹上海的文化包容性和观众的水平之高,以及这次庞麦郎真唱的勇气。
一种氤氲而迷醉的假象充斥阴暗的livehouse,满场深情款款。
演唱会结束,他跟十几个等待的歌迷一一合影、签名,然后我们相约去喝一杯。
第一家酒吧人满,于是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找下家,挺累的,倒看不出他有什么不满。
途中我试图跟他核实一些具体信息,比如《滑板鞋》的创作过程,比如为什么走上演艺这条路,却一直被旁边的迷妹打断。
等我们找到桌子坐下,开喝,才发现,庞麦郎既好聊,又难聊。
一方面,他给人感觉格外不设防。有问必答,答必认真。
同时,他又语焉不详,甚至扯谎。
有媒体考证,他在年龄、籍贯这些基本事实上都撒了谎。
当晚他也向我们坚称,自己是九零后,来自“加什比科”,而不再是台湾。
“加什比克”是汉中的英文名,他说,坊间钦定的。
撒谎撒得这么低幼,反而增加了给人的真诚之感。
而当我们放弃提问,开始喝酒扯闲篇,他又会自然而然地“戳穿”自己,比如年龄,比如家庭,比如有没有女朋友。
除非,他是《一级谋杀》里的爱德华·诺顿,否则我想,一个人谎撒得这么没技术含量,那么重点就不是真假,而是为什么。
有人说,庞麦郎很虚荣,具体表现为崇洋媚外。他化名“约瑟翰”,很强调“国际化”,MV坚持要外国人出镜。
他对“外国”有着相当经不起推敲的美好想象,出国“想去美国和England(英国)。
他说自己喜欢奢侈品,但说不出任何一个奢侈品牌。
再比如他说“很喜欢”日本,原因是喜欢日料,吃没吃过倒没说。
有人说,这种虚荣是一个“膨胀而不自知的自我”,丑陋中还混着愚蠢。
虽然,染金发,起英文名,爱奢侈品,在MV里用外国模特,甚至打心眼儿里喜欢日本的歌手,绝不止他一个。
这却成了庞麦郎的“黑点”。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MV用的不是洋人而是少数民族同胞吧。
牵扯到音乐创作,在这个悬而又悬的领域,他的真诚性就受到更大质疑。
我问他《滑板鞋》的创作过程,一晚上他好像改了很多次说法,或者他没改过,只是他说话没什么逻辑,总是车轱辘话来回转,让人觉得云里雾里。
这倒没有增加我对他的不信任。庞的表达虽然欠缺逻辑,往往模糊重点,倒也不会让人抓不住实质——我是音乐人,我是专业艺人。
尽管他好像对什么是“专业”有所误解。
我们敲定第二天录像采访,庞麦郎一度坚持要自己做一个酷炫的造型,没错,他用的是“酷炫”这个词。
而做这个酷炫的造型需要的时间,是二十分钟……
但聊着聊着,他又同意了我们来帮他化妆,甚至同意我们玩笑着说的烟熏妆。语气中,透露出对我们的信任。
没有比明星关注自己出镜造型这件事更天经地义了……只不过不太会说要把自己搞的“酷炫”一点,这听起来很不大牌。
庞麦郎这个明星的“膨胀的自我”,完全不符合流行文化的“礼仪规范”。
他的谎言简单到粗陋,乃至被人理解为“精神不正常”,夸张到“失智”。
我有问他那篇引起巨大争议的采访,他曾向媒体表示,以为是“闲聊”,而非“采访”。这次他也向我声称,他并没有摔人家记者的电脑。
“如果情况不属实,有跟对方交涉么?”
他的回答大意是双方沟通不是很顺畅。他还给我一个理由:“记者就是个实习生,一个小姑娘,我觉得没必要对人家太……”
当时有镜头对着他,所以不知道这是不是教训之后,“应对采访的答案”。
他自称目前没有经纪人,当晚陪他的人只负责上海的演出,是他多年的好朋友。
这点在两人自顾自的行程上能看出来,庞麦郎第二天是一个人坐火车离开。
因为“很不配合”,庞麦郎跟上一家经纪公司不欢而散,并被起诉。
很可惜,几瓶酒下肚我忘了问官司进展如何,不过,凡是谈到“钱”,他都语焉不详。
据他称,自己现在有个五六人的小公司,只做他一个艺人。
坦白说,两年前那个惊惶的庞麦郎也吓到了我,而这一夜一日的接触,很大程度上扭转了那个印象。
这反而让我有点心慌。
我们从晚上九点,到凌晨1点,听了歌,喝了酒,聊了天。
很率性的歌迷姑娘随时怼他,也不见他发脾气。
可能因为我们是女生,又没什么恶意,彼此之间产生了短暂的友谊吧。
庞麦郎不抽烟,酒喝得很慢,两个小时过去,330毫升的doubleIPA还剩一多半。
发现大家都是90后的时候,我们愉快地走了一个。
敬请期待专访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