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藏教师的三个爸爸：我们是自然科学教师
【郑自卫专栏】
援藏教师的三个爸爸
原创作者| 郑自卫（西藏山南市曲松县中学援藏教师）
01
老年人常忆既往，少年人憧憬未来，中年的我更重当下。2018年，年愈不惑，卸下八年中学校长的疲惫，带着寻找诗的初心，来到了离家4000公里的西藏山南，开启了三年援教之路。转眼半年了，被三个爸爸的角色牵挂着、温暖着，也幸福着并努力着。
家中老爸多珍重！老爸老了，壬午年出生，属马，现年已七十有六。老爸性格刚烈，虽善良朴实，但也孤寂沉默，一辈子的奔波劳碌，早已被生活压弯了腰，被汗水染白了发，更不幸的是近几年患了老年白内障，虽从县里跑到市里，又求医问诊到省城，医生都无药术可医，答复是只能维持现状。经鉴定：一类失明残疾。老妈耳聋，鉴定为二类残疾，比老爸情形稍好一些。两人相互扶持，勉强能看得见、听得清。与外人交流让我想到一撇一捺组成的“人”字，相互支撑，相互扶持，两个残疾人终合成一个完整的人。工作二十五年，每遇节假日，总要想回家走一走，看一看，陪伴双亲坐一坐，聊一聊。此时老爸总是打开话匣，一改沉默之态：东家吵架了，西家猪卖了好价钱……教书要有爱心，工作要有责任心，做事要尽力，为人要厚道……然后是谆谆告诫，牌不要打，烟要少抽……有时听着烦，但不得不耐着性子听，老爸好唠叨。现在独在异乡为异客，看不到了，只有半月一次电话，听着听着话筒就放不下了，感觉儿时的认知又涌上心头：老爸很伟大，什么都懂，说的都对！父母在，不远游。以前的理解是与父母保持近距离，方便照顾与尽孝。处雪域高原之地，与父母距离远了，感觉心灵距离却近了，虽不能承欢膝下，但有姐妹外甥侄儿悉心照顾，稍可安心，且是按照老爸的意见踏上这边疆高原，终不是忤逆之举。老爸多珍重！
西藏爸爸会保重。援藏考验很大，决定援藏时，多位亲友一片哗然：“头昏脑胀睡不着，胸闷气短流鼻血”，你可以忍受吗？在家功成名就，前途似锦，何必呢？来到西藏援教的曲松中学，领导再三告诫：三天不洗澡，说话不能吵，走路不能跑，身体保障好！半年了，没什么大感觉，吸氧从没试过，高原反应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02
援藏前，召开家庭会议征求意见，儿子态度坚决：老爸不去的好！
来藏二个月后，与儿子视频聊天，儿子发现新大陆似的感叹：老爸！你黑了，脸上有高原红了，成了西藏人啦……然后是抽泣呜咽着关闭了视频。随后几个月，我与家庭都语音聊天。
其实，孩子，我多想对你说，西藏爸爸这里很好：体重下降了二十斤，脂肪肝没了，血脂、胆固醇、转氨酶也降了，腰椎盘疼痛也消失了，身体硬朗着呢。
孩子，我还想说，学习别太拼，少年人都是花蕾，花迟早都要开，我们都是普通人，别求大富大贵，只求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可，善良、本份做人，勤勉务实做事，足矣！
西藏是个美丽圣洁的好地方，西藏爸爸过得很好！
03
援藏爸爸好沉重。半年了，雪域圣地虽然高寒，但高原学子给予了我太多的温暖，一声援藏爸爸，太多的期待与渴盼让我感到幸福且沉重。
学校开家长会，在操场举行，家长基本都到了，每位家长都按秩序坐在指定位置上，旁边依偎着自己的孩子。忽然发现，我所任教的九（五）班几个孩子还站在操场外，一脸沮丧，不停地张望着校门，期待着父母的到来。看到这情景，心被什么蛰了一下，我走到他们身旁，安慰道：父母很忙，要理解！别等了，我与你一起开会，当你们的爸爸！好不好？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天地披上洁白盛装，世界美极了，大家都借此机会拍照美图啦，一时间，同事间朋友圈的美图刷屏了。大雪送来了美景，也携裹着骤寒，学生很多感冒了。课堂上，上课的声音必须大些，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听着心痛。
第二次上课时，我把备用的枇杷膏、银翘片、三九感冒灵、急支糖浆几袋药全部交给了班长。“按同学们病情发下去，病重的赶紧回家”，我叮嘱道。几天后，学校停课了，一停就是十几天。归校后，很多学生到我办公室交钱，我很诧异，学生说是药钱，说是家长交待叫给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只得说，家里父母是家长，学校老师是家长，老师就是你们的爸爸，爸爸关心你们是应该的，不要放在心上。
一段时间后，下课的问侯音发生了改变。以前，每次下课，班长喊“起立”，学生都喊“老师再见！”后来，有个学生喊了声，“爸爸再见！”再后来，一部分学生也在喊“援藏爸爸再见”！这声爸爸好沉重，让我好惭愧，不得不制止了这声称呼。
援藏爸爸承受不起，是因为我的关爱微不足道。虽然发动亲友给你们捐了几十包衣物，可毕竟支援有限，哪能根本上满足你们的需求？家长会中，虽然陪着你们坐了一时片刻，哪能终生陪伴与关照？虽然在你们生病时送了几片药，哪能像父母一样关照你们一辈子？
援藏爸爸承受不起，是因为自己还不是一名优秀的老师。你们学习的兴趣点有什么关键因素？如何开启你们学习的内驱力？如何将抽象的知识点用藏语形象地向你们解答、释疑，我可能永远也做不到。为你们的终生发展，做好你们的“四个引路人”，我扪心自问，虽心向往之，可实际做得太差……
04
家中老爸不要太牵挂，回忆过往，儿子顶天立地，秉承您宽厚待人，勤奋务实的基因走到哪都受人欢迎；即将高考的儿子要有信心，人生多些磨炼总是好的，希望你能像爸爸一样豁达与乐观；学生孩子们，援藏爸爸承受不起，我能做的是一名合格老师，但愿一年里，老师的讲解让你们考出高分，我们的交流中能让你们感受人生的美好，有些话语可以让你们懂得一些人生道理……
做好当下的我，幸福三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