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阮元 包世臣和康有为的书论一脉相承 核心都是尊碑抑帖?
谈到清朝的书法家,上有康熙,雍正,乾隆,中有大批朝廷重臣、封疆大吏成铁翁刘曾左李,下有明朝皇室后裔、生死于南昌的八大山人,民间扬州八怪,等等,可以列举出长长一大串名字来。
而要谈到书论家,只有三个人赫赫有名。第一个是阮元(1776——1849年),第二个是包世臣(1775——1855年),第三个是康有为(1858——1927年)。
康有为
他们三人是乾隆时期及以后生人,属于中晚清人物。满清前期、中期、后期还有其他书论家,他们三人承前启后。且都有著作存世,发前人所未发,启时人之未觉,号召力强。他们的书论从诞生起,一直影响到今天的书法走向。
阮元的主要论著有两篇,一是《南北书派论》,另一是《北碑南帖论》,文字都不长;包世臣有一本,叫《艺舟双楫》,涵盖书法和作文,所以称为“双楫”。康有为有一本,赓续阮、包,叫做《广艺舟双楫》。康有为此书只谈书法,没有论及作文,称为《艺舟单桨》比较贴切。有人指出这个毛病,他改了名字,叫《书镜》。后世都知道《广艺舟双楫》,而不知《书镜》为何物。
孙过庭《书谱》手迹局部
他们三位中,阮元是江苏仪征人,乾隆进士,官居湖广、两广、云贵总督。退休后专心学问,提倡朴学。他的学问中影响最大的,当属上述“两论”。他那个年代,可能基建工程颇多,施工中不断发现埋藏在地下的碑刻,与唐宋元明时代帖学盛行比较,多了一个碑刻选择。就如吃惯了大鱼大肉,青菜豆腐才是美味。阮元为官多地,多年,见多识广,于是开天辟地提出书法分南派、北派,南派帖,北派碑。这个观点非常符合中国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的阴阳学说,故流布甚广。
包世臣是安徽泾县人,字慎伯。泾县古称安吴,人们多称其“包安吴”。也做过官,跟阮元省部级无法比,只任过江西新余知县。书法先唐宋,后法北碑,晚年又学“二王”。一本《艺舟双楫》,足以让他名垂千古。
康有为大家都熟悉,是南海(即今广州)人,名祖诒、字广夏,号长素,人称“南海先生”。后人论述康有为,常常以长素和南海先生来称呼他。他是光绪进士,1898年领导“戊戌变法”,失败后逃亡国外,1917年赞助张勋复辟,又没成功。政治上失意再三,终潜心学问,郁郁而终。撰《广艺舟双楫》影响书坛百年,余波所及,至今不衰。
他们三人书论的主要观点,概括为一句话,叫“尊碑抑帖”。理由是南派王羲之帖学一派虽然传播久远,可是经历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翻刻,所见已经与原始面目越来越远。而北派书法直接刻在碑上,书家直接书丹于碑石,刻工一次加工而成,所以仅是下真迹一等。
其中阮元比较系统地论证南北书派,对魏晋南北朝书法的研究以及以后书法的演变,提供了一家之言。
孙过庭《书谱》手迹“落”字
包世臣发挥阮元之说,进一步提出北碑字有定法,天真自然;唐代书家书无定势,而出之矜持,故形刻板。是阮元学说的具体化,并有所发展。他提出书法分为神、妙、能、逸、佳“五品论”,是对唐代张怀瓘神、妙、能“三品论”的扩展,并没有多少新意。
康有为可谓是阮元、包世臣理论的继承者和发展者。他侧重于碑派书法的发明,以求变为宗旨,以古为为新,也是阴阳辩证的反映,符合他在政治上变法维新思想。《广艺舟双楫》就名字而言存在争议,实际在学术价值上也一直存在争议。
“尊碑抑帖”,是阮包康三人共同的旗帜的一面!
他们论书存在的弊病,概括为一句话,即“厚古薄今”。这是三人共同旗帜的另一面!
阮元官运亨通,对政事兢兢业业。他清醒感觉到,与康乾盛世相比较,自己所处时代简直一代不如一代。苦于满清高压政策的威慑,对国事是非,噤若寒蝉。借助无足轻重的书法,表达一点感想。其“尊碑抑帖”的实质,就是“厚古薄今”。至于如何说,技巧高明。他把书法人为地二分为南北两派,关键时点到为止,言之成理即可,让“文字狱”抓不到把柄。
包世臣也是有大抱负的人,可只做过短时间小官小吏。既没有阮元的高度,也没有阮元的胸襟。研究领域甚广,农、礼、刑、兵均有不俗成绩。当年林则徐禁烟路过南昌,还向他询问禁烟之计。后来仕途不顺,牢骚满腹。还好遇到邓石如,跟着埋头学问,以作文、书法自娱自乐,最终写成洋洋洒洒《艺舟双楫》,演绎阮元之说,相当于当年屈平原的《离骚》。最终作文之说没啥人关注,论书之说却大成气候,在书法史上留下深深痕迹。
康有为就更不用多说了,正史野史多有五花八门的记载。他是这三人中最厉害的一位,牢骚也最多,最大。他的主要著作是《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等。实际上最有名的是1895年他与梁启超联合1200多名举人,联名向光绪皇帝呈递的《公车上书》,阐述大清王朝不变法就要亡的道理和建议。可惜“戊戌变法”失败,他的政治理想破灭。在内忧外患,极度压抑郁闷之下,写下《广艺舟双楫》,1989年脱稿,1891年刻印。此书,康有为连标题都没有考虑清楚,也谈不上严密论证。跟阮元一样,他的书论,是一种主义、一种理想的宣泄。《广艺舟双楫》在书法上的影响,更多得益于康有为的巨大号召力,实际是阮元、包世臣书学思想的延伸,把“尊碑抑帖”推进到历史最高峰。
相比较同时代其他一些书论家,如翁方纲、何绍基、赵之谦那般平心静气的书论文章,阮元、包世臣、康有为三人大作的学术含金量,并不如!
由于三人著述都是文言文,专业用语繁杂。特别是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骈文打头,引经据典,行文隐晦,读者因此可能就望而生畏,打了退堂鼓。加上文中大量用比喻说理,多用无厘头判断和自造新词汇说事,常令初读者如入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崔尔平先生注释《广艺舟双楫》,书页里面的注释密密麻麻,几乎“步步为营”,读来滞涩难耐。大家不是静心、精心,可能无法从头到尾读下来。我不知道学者是否借助参考书,或者读参考书的参考书,才对此书的微言大义有所了解的,反正我是。
当今社会提倡读原著、学原文、悟原理。这是求学之根本,学问之必需。所以,学书者应该好好读读三人的原著,能读多少是多少。读比不读,或者仅通过参考书了解更好一些。这样才不会人云亦云,对他们在“厚古薄今”掩护下的“尊碑抑帖”之说,在政治高压之下造成的学术不太严谨,都可以知晓一二,给予理解了。毕竟,阮元、包世臣和康有为的书论,黑白分明,有其历史价值,都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现在的我们,不要迷信才是。没有康有为的书论,阮元、包世臣的书论可能没有这么大的影响,甚至被时代潮流淹没掉。其实,没有《广艺舟双楫》的时代,更为久远,书家辈出。有了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不是一种误导,至今让中国书法方向不明呢?
孙过庭《书谱》手迹“藏”字
其实,中国书学史上书学著作太多了,精彩纷呈,一直引领着书法的健康发展。比如赵壹的《非草书》,孙过庭的《书谱》,姜夔的《续书谱》。这些著述因为作者静心、精心,所以成为经典;因为著述严谨、考究,所以永不过时。我这样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厚古薄今”“舍近求远”吧!
短文一篇,言不尽意。一家之言,抛砖引玉而已。
只是希望对大家大开脑洞,学习书法有点帮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