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分离的第8年 徽柔回顾一生 含泪笑对花钿之约!
“熙宁三年,她死于他们分离的第八年。”
熙宁三年,我终于走完了我短暂却又漫长的33年,在我阖眼之际,日光穿过窗子,洒在了案几一摞摞的书画上,那些都是怀吉为我挑选的,是我与他的过往。
风吹动着帷幔,我紧紧抱着怀中的青衫,害怕风将它带走,这是怀吉留给我的他的唯一物件,留有他的温度,浸着他的味道,好似他不曾离开过我一般。
我在心底留下一封自白信,重回了一遍身为国朝公主爱恨嗔痴的一生。
01国朝公主,被宠爱的半生
我是谁?
我叫赵徽柔,是大宋尊贵的公主,是赵仁宗喜爱的女儿。
我是爹爹第一个女儿,爹爹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他眼睛里透着无限的激动、兴奋、宽慰和幸福,他说要让我做国朝快乐的姑娘,我不用担当天下,不用承担天下重任,只要做个快乐的女孩就行。
是的,爹爹做到了,我虽不是嫡女,但后宫之中没有人敢欺负我、小视我。
我冲撞了爹爹喜爱的宠妃张贵妃,爹爹明面上斥责我,私下里却会带着我喜欢的蜜饯向我道歉。
那日,若兰向我讲述宫外的热闹,繁华的花灯、女子相扑、矾楼里好吃的果子,她说的是那样异彩缤纷,听得我艳羡不已,好奇不已。
爹爹知道后,他便带着我去看这人间烟花,他说,别的女孩有的,我们徽柔怎么能没有呢?
爹爹总会让我背范仲淹、晏殊、欧阳修……
每每背不好的时候,爹爹也只会轻轻说我几句,并不做实际惩罚。
那时候,是我一生中,珍贵的欢乐时光。
02初识情爱,一首《渔家傲》俘获芳心
后来,我遇到了冯京,知道了什么是情愫。
再后来,我遇到了曹评,他比我大,我总是叫他曹哥哥,他的风采,他的才华,都令我深深迷醉。
我喜欢上了曹哥哥,看到他与别的女子弹琴,我很生气,我吃了一大缸的醋,为了能与他合奏,我努力地学习箜篌。
我一直觉得我的喜欢是一腔情愿,原来曹哥哥对我也暗生情愫。
他与别的女子合奏,是我误会了他,他并不是轻浮之徒,在我疏远他的那几年,他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原由。
为了见到我,在我必经之路上等我,下雨了他用衣衫作伞为我遮挡,在雨中为我吹笛。
他让他的妹妹以还伞为名,在伞上细细扎出了整首《渔家傲》,字迹随着展开的伞扇映在我心上。
我与他心意相通,可是,那时爹爹早已把我许给他的表弟李玮。
想到这里,我又心伤了许久,如果没有婚约,那该有多好。
可我一转念,爹爹是这样的疼我,既然我都遇到了喜欢的人,他一定会遂我的心愿的。
只要能见到曹哥哥,我便是不喜欢枯燥的听学,也要扮成侍者,让爹爹带我一同去。
我与曹哥哥相约在书房,我们互诉衷肠,光影笼罩在我们周遭,曹哥哥看着我,我望着他,一个吻落在了我们之间。
那是我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得感觉,我第一次知道了两情相悦原来是这样的甜蜜。
我是爹爹疼爱的女儿,曹哥哥是皇后嬢嬢的侄子,我们的爱情一定能够开花结果。
可是,爹爹知道后,他怒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爹爹怒斥曹哥哥,说他居心叵测。
任我怎样诉说我们的爱,爹爹都不愿相信,他坚信是曹哥哥魅惑了我。
我不吃饭整日不语泪眼涟涟,爹爹都没有心软,他用权力把曹府围得密不透风,盯着曹府的一举一动,曹爹爹上书请罪,曹妹妹被匆匆出嫁……
那时,我就该知道我的婚姻并不能由我做主,我的爱情只能储藏在心房里。
为了家族,曹哥哥选择了放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至今都记得,没有生机没有力气。
所幸,曹哥哥后来娶妻生子,有了幸福的家庭,我对他人生造成的波澜,也随着风烟被吹散。
03指婚,开启悲凉窒息的半生
张贵妃催促着爹爹让我早日与李玮成婚,李玮的娘亲也急迫地希望我早日成为她的儿媳,李玮每天都在等着穿着嫁衣的我。
即使我千百个不愿意,爹爹丝毫都没有改变过,他一心想让李玮成为驸马。
爹爹以为,我喜欢曹哥哥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不喜欢李玮是因为他长相粗糙。
其实不是的,我与李玮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木讷呆板,他不懂我,我也不懂他。
他的娘亲更是我所厌恶的,如果可以,我与李玮就做个互不相干的夫妻,他用驸马都尉荣光他的家族,我在公主宅过着我的小桥流水。
事情没有随着我想的那样发展,他的娘亲每天想着法的要做成个婆母模样,闯进我的闺房呵斥我,她甚至下药逼迫我与她儿子圆房。
苦闷、孤寂、压迫,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向我袭来,包围着我挤压着我,我无处逃生。
刚开始我只是不喜欢李玮,后来这一切的发生,令我对李玮生出深深地厌恶。
如果他不喜欢我,在爹爹允许他一人称呼徽柔之时,他拒绝了,或许我的人生不会突生出这么多的灰暗和绝望。
我是个礼物被爹爹送给了李玮,他知道我不喜欢他,他还是迎着我进了公主府。
如今想来,李玮有什么错?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而已。
所幸,后来他与我的侍女欢喜地在一起了,他的爱被另一个爱他的女子珍藏着。
04无望之中,遇到点亮人生的光
我短暂的一生中,欢乐如莺儿时期,怀吉便陪着我;我陷于与李玮的婚姻里,暗无生机时,怀吉亦在我身边。
我笑,他陪着我笑;我哭,他宽慰着我。
遇到他,是我在曹哥哥之后,懂得了什么才是爱。
可是这爱,太苦涩了,他不是大臣之子,不是普通百姓,他是这四方城中的内侍。
我与他之间,横架着不仅是世俗怪异的目光,而是不能存在于世间的情意。
他可以是我的哥哥,可以是我的朋友,唯独不可以是我的爱侣。
困囿于李玮婚姻中的我,怀吉是我晦暗人生中唯一的光和快乐。
我与他情不自禁,夜扣宫门,将我与他推向了深渊。
大臣们不容我们的爱,他们上书弹劾我、针对怀吉,怀吉是我的影子啊,没有了影子的我,怎么还能活下去。
爹爹为了保护我,他在大臣们的弹劾声中,放下帝王的尊贵,诉说着一位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
我仍旧是拥有尊华的公主,爹爹将怀吉罚去西京洒扫班。
影子不在了,我怎么能安乐地做个无忧的公主呢?
我接二连三地选择跳井,我想念怀吉为我烤的芋头,我想念怀吉为我作的画,我想念怀吉与我合奏,我疯狂的想念怀吉,我只想要怀吉。
看着四周的墙壁,我觉得自己掉到了水里,我不能呼吸了,可我想要呼吸,是这乏味、空洞、冰冷的墙挡住了我的怀吉。
我点起火,看着火光一点一点吞噬着帷布、窗子、梁柱,我突然发觉我能够呼吸了,如果大火也将我的躯壳淹没,是不是我灵魂就可以随心所愿了。
大火没有吞噬我,我的影子回来了,与他在一起的那几日,似乎是命运赐予我最后的礼物。
大臣们依旧不愿意放过我们,在我们最后的一晚,我带着掉落的花与他完成了民间的婚礼,我剪下我的头发与他的编在一起,从此我们就是结发夫妻了,即使相隔再远,都无法将我们分割。
我与怀吉看着星空,我畅想着我们的下一世,我是掉落花钿的寻常女子,他是捡到花钿追寻而来的翩翩公子。
怀吉让我睡吧,我执意不愿意阖上眼睛,我要记得他的眉眼和脸庞,这是这辈子他最后的样子。
天将明时怀吉动了动,我知道他要离开了,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衫,他不知道我已经醒了,他褪下衣衫还悄悄地走了。
手中的衣衫仍留有他的温暖,泪珠从我的脸庞滚落。
05分离的第八年,含泪笑对花钿之约
李玮与我和离了,我终于摆脱了夺取我所有快乐的婚姻。
怀吉的离去,带走了我人生仅有的色彩。
我与怀吉唯一的交错,是我们的花胜之约。
每年立春、花朝、寒食、端午、七夕、重阳、立冬,我都会将花缯剪成花胜,挂在集英殿旁的一棵桃树上,看着这些翩飞的花胜,我就知道怀吉会在宫墙另一边看着我。
在我们分别八年之后,唯一一次我失约了,我的身体在八年无聊的岁月中,越来越差,到了花胜之日,我再也没有力气去剪花胜,我瘫睡卧榻,我知道我与怀吉这一生,是真正地要分别了。
恍惚间眼前划过他带我看花灯、烤芋头、吹笛作画的模样,这一刻是我后半生最幸福的时刻,我不害怕离开这个世界,因为我记得怀吉说过,在下一世他要用大扇子拼命朝我扇风,好让我的花钿快快掉落,他捡起来迎我过门。
这是我与他的花钿之约,想到这里,泛着泪珠的我笑了笑。
回顾我的一生,怀吉,是我唯一的遗憾和残缺,国朝让他的身体残缺,而我让他陷入爱而不得的挣扎漩涡。
听说,那日他在宫墙边等了许久;听说,他后来守了我很久。
哥哥,再见!我们来世再见,我会在桃树下等着你捧着花钿找到我。
那时候,我与你再也不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