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女孩和两个男人的故事:那一晚改变了三人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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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妹妹，爹说我们有娃娃亲，你将来要做我媳妇儿的！”

“孙妹妹，我会去应选羽林郎的，因为爹说要听媳妇儿的话。”

“孙妹妹，我把所有桂花糕都给你，做我媳妇儿吧！”

……

来福哥跟我说话，从来都是三句话不离媳妇儿，搞得我已经不明白什么是害臊了。

我也私心想，将来要给他做媳妇，我们都是京畿的良家百姓，也是足够的门当户对，可每每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我就觉得自己该配一个更好的男儿。

就像小时候一心要嫁给羽林郎的我一样，我不比画上的小姐难看，为什么我不能嫁给豪门勋贵？为什么我不能让我的家人享荣华富贵？

可是，来福哥对我那么好，连娘都说，三岁看八十，这孩子以后错不了，定是真心待你好。

于是，我早早想好了办法，让来福哥去应选羽林郎，我去应选宫女。我们同在这世上最华贵的地方，去挣出一片天地来，跟一个好主子，求主子给我们体面。

于是，我就像预先想好的那样，让爹娘送我入宫，给姑姑们相看。

我时运好，头一次相看便碰上了一位好主子，是令答应，她跟姑姑开口：“这个很是伶俐，便让她去跟我办差吧。”

管教姑姑堆着笑说我是头一日入的宫，还不懂规矩，等调教了再送去玲珑宫。

“有我亲自调教，贵妃娘娘指导着，怎么，还比不过你这老婆子？”

令答应生的并不是很美，说起话来像集市里卖东西的女贩，我偷偷看着她忍着笑。

她带着我走了很久，到了一个摆满蜡烛的地方，中间阴阴的供了个牌位，她也不看我，只淡淡地说：“你以后就在这里剪灯芯儿，到夜里，这些蜡烛灭不得的。你以后就叫剪烛吧。”

我赶紧跪下朝她磕头。她冷冷一笑，“白日里，你还是去学些规矩吧，夜里再过来当差。”

我又接着磕了几个头，跟着小太监回到了上午的相看地方，管教姑姑很是客气的让我去和家人别一别。

爹娘又是流泪又是高兴，说没有白养了一个好女儿，进宫长长见识，来日出不出宫都是极体面的。

我心里早就欢喜的了不得了，拜别了父母以后跟，着管教姑姑学了好些个规矩，来不及吃晚膳便去了子华阁当差。

子华阁离宝华殿不远，我隐隐能够听到诵经的声音，越发觉得安宁，守着这一室烛火，不让它们灭掉。

管教姑姑说，这里是玲珑贵妃给自己的孩子祈福的地方，一年里，需夜夜燃着烛火。

贵妃啊，我可真是跟了一个好主子，这样的主子定能给我世上最好的体面。我看着满室的烛火，想起来福哥，也不觉得那块阴阴的牌位害怕了。

可是，大半年了，规矩和礼仪都学完了，我还是夜夜守着烛火，没再见过令答应，更没见过玲珑贵妃。

管教姑姑也不像先前那般，总是给我送些好吃食。子华殿的小太监，也与我混得极熟了，总帮衬着我干活。与我同期进宫的良家女，都已经分了主子伺候。

可我求的好主子，我求的体面，我求的荣华富贵，却一样不得，只日日夜夜守着烛火，听着宝华殿和子华阁的小太监讲玲珑贵妃是如何的得宠。

我悄悄去看过，玲珑宫外的金桂，那可真是香啊，听说，是皇上和贵妃一同植下的呢，如果我能在贵妃跟前儿当差，那是多体面的事儿。

我常常在当职的夜里想，马上就要一年了，祈福要完毕了，我会被分去哪儿？

这几乎是最清闲的活计了，而且听起来，也是为玲珑贵妃办差的人，很是有体面。如果祈福结束，我要怎么办？

马上就要满一年的时候，来福哥来了，告诉我他如今成了羽林郎里的一个小队长，又让我为他在玲珑贵妃面前挣挣脸，他好往前再入一步。

他很高兴，他说他如今也算是有了仕途的人，他说皇上亲口赞过他力大之极，他说他定要挣个好前程。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却不像小时候那样，他再没提媳妇儿，也再没提娃娃亲。

他眼里有兴奋的光芒，我透过他的脸，好像也看到了他的锦绣前程。

我笑着应了他，约定了下次在哪里见面，心里却慌张，我根本连贵妃娘娘的面儿也没见着过，如何帮衬得了他？

快了，快了，还有半个月，便是一年之数。

同期进宫的良家女，看我并无甚后台，也并没攀上什么贵人，嘲笑和苛待，便是接踵而来，其实，一早就有了，只是没有这样明显罢了。

“还真以为自己个儿攀了个高枝儿，不过是点点蜡烛，连主子面也见不到的贱婢！”

“看她那副狐媚的样子，没准是勾引了管事儿公公。”

“啊，哈哈，她可真是恶心，怕是让那没根儿的东西给玩腻了，留在这里等着其他腌臜人。”

“哈哈，她还做梦呢，以为自己是贵妃娘娘跟前儿的得脸宫女，凭她也配，阉人玩的烂婊子。”

……

什么样的难听话，都有，她们是在报当年的不舒心，那时我初初进宫，便得令答应青眼，被派了这样的差使，我仗着比她们好看许多的容颜自命不凡，从不正眼瞧她们。

如今，她们当着好差，看我如此窘迫，自是把在主子那里受过的气，全然撒在我身上。

我每每顾镜自怜，叹自己在这富丽堂皇的宫里，为何连一丝前程也挣不到。

来福哥要我去给皇上身边的太监做对食，他说他很是需要我的帮忙，他说太监没根儿，不会将我怎样。他说他晋升大队长，就会求皇上将我赐给他。

我知道皇上身边的小林子，他总是在皇上来宝华殿的时候扯了尖细的嗓子要我们这些闲杂人等离远些。

他不丑，也不老，在皇上身边，还很得体面，他也对我好，总遣人给我送东西来。

可他是太监啊，那些流言蜚语已经够不堪的了，我还要将它变成事实，让它更不堪些么？

来福哥这样的举动，着实是让我伤透了心，我看着他眼里只有他的锦绣前程，没有我。

但是，我有的选么？我不想去浣衣局跟那些卑贱的奴一起劳作，我不想任人欺凌，却毫无还手之力，我想要荣华富贵，我想要尊贵体面。

所幸，天不负我。

那夜，我正执着剪子，踮着脚剪灯芯儿，忽的门被推开，有男子清润的声音朗朗道：“朕刚刚读罢李义山的诗，便忍不住来寻你这剪烛人，可愿听朕讲讲巴山夜雨？”

我吓得赶紧跪下，请了安，不敢抬头看皇上。

他又问了我一遍我跟不跟他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拒绝了。

皇上倒也不恼，只给了我一个扇坠子，让我何时愿意听他讲讲故事的时候，就去养心殿，拿玉坠子可以自由出入。

我拿着坠子，在地上呆呆跪了一夜，恼自己为什么不跟着皇帝走。

我又去见了来福哥，告诉他我遇到了皇帝，他眼里的光芒更盛，连连跟我说着恭喜。我觉得他好像变了，我们谁也没再提娃娃亲，更没再提嫁娶。

他说了许多争权夺利的生存之道，要我好好地挣得前程。末了，他又说我们以后不能再见面，他说他不能耽误我的前程，他要我不要忘了提携他向前。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子华殿，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来福哥与我，无甚情意吧？只是小孩儿在一块儿玩的玩笑话，我怎么可以当真呢！

我进宫的目的，不就是嫁豪门勋贵，享荣华富贵么？

如今，我有机会嫁入天下最大的豪门，如今，我有机会享天家的荣华！

那我还在犹豫什么呢？这不是我一直所求么？

剪烛，你去吧，你去了以后爹娘就会享福了。

剪烛，你去吧，你去了以后弟弟就会上最好的私塾了。

剪烛，你去吧，你去了以后就不会有人嘲笑你了。

剪烛，你去吧……

剪烛，你去吧……

我心里有无数的声音像毒舌般将我环绕，好像，我并没有不去的理由。

可我总觉得，这宫墙里的前程不好挣，比如，玲珑贵妃的孩子，就死在了别人手里，我为他点了一年的蜡烛。

终于，越来越多的欺辱将我打败，我想踩她们的嘴，我想撕了她们的衣裳，我想吃精致的饭食，我想穿华贵的衣裳。

于是，我穿上了一身最新的粉色宫装，拿着坠子去找皇上。

华灯初上，秋日的风里有丝丝凉意，我手上身上，越有黏黏的汗意。

皇上正在与恭王爷品茗，仿佛说着些什么笑话儿，皇上的笑声传了很远去。

传旨公公说皇上传我进去，我恭谨地低着头进去，皇上清润的声音响起：“不用拘着，拿了格子里小金剪子剪灯芯子去。”

皇上又对着恭王爷说：“十三，你好好说说蜀地的好玩意。”

恭王爷抬眼看我，道了句：“皇兄很有眼光，得这样好的佳人剪烛。”

我小心翼翼剪着灯芯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哑谜，剪毕又恭顺的立在那里，听皇上和恭王爷的笑谈。

“皇兄，今夜你有的忙，臣弟明日再来吧，我这话雨人哪有剪烛人生的好看。”

“十三，你越发长进了，取笑你皇兄！”

“不敢不敢，臣弟告退，告退。”

我假装剪着灯芯子，红透了脸。

皇上在养心殿宠辛了我，给了官女子的位分，还赏了体面，要我去拜见皇后。

晨昏定省，诸位妃嫔皆在，我行的是奴婢的礼，皇后宝相庄严，温温笑着，让君梅姑姑教我礼仪。

我悄悄看了四周，终是明白了皇上为何这般给我体面。

玲珑贵妃相貌平平，令贵人生的不美，文妃苦戚戚一张脸惹人烦，就连宫里传得最奇美的一双桃常在，也不如我的容颜，只是长得一样，别有新意罢了。

可惜，没见到以美貌著称的骁妃，可能，她也没有我的容色好吧，不然，皇上怎会给我这许多体面？

令贵人冷着脸恭喜我，让我别忘了之前，我是谁的奴婢。皇后娘娘给了恩典，让我不必住宫人的地方，住离养心殿最近的延禧宫。

“凭你也配，一个卑贱的奴婢罢了！”

“官女子，半个主子而已，皇后娘娘抬举你，你莫要把自己当个人物看了。”

“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总妄想皇上！”

……

学规矩的日子里，那一双桃常在会来，令贵人也会来，得脸些的大宫女，也会来。

我只默默忍着，这点子羞辱算得了什么，比在子华殿里的话好听得多了。

直到有一日傍晚，桃常在要我跪着剪灯芯，还句句说着身份的事情，皇上来了，来的刚刚好。

“身份！身份！李福，你传令下去，朕今日晋剪烛为答应！”

“少拿那些个祖制来压朕，传下去！”

“给朕滚，以后通通不准来延禧宫！谁都不许。”

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赶走了桃常在和君梅姑姑，将我扶起来，我面上装作颤抖着劝阻，心内却是痛快极了。

有皇上给我撑腰，没有人再敢欺负我！

我成了正经小主儿了，我挣到了一个好前程，我的爹娘因我不用再费心经营庄子，我的弟弟因我上着最好的私塾，我的吃食衣饰无不精致华美。

皇上很喜欢来我这里，他在养心殿批折子累了，总会过我这里瞧瞧，他让我点两根红烛，剪着灯芯子，听他讲故事。

皇上真是有好多好多故事，有的故事我能听懂，是讲一些家常里短，爱恨情仇；有的故事我却听不懂，是讲一些争权夺利，诡变阴谋。

“朕给你讲的是戏文上的故事，朕只讲给你一人听的。”

“你不要将朕给你讲的故事说给别人，否则朕就再也不来了。”

“听不听得懂，不重要。”

“你静静听着就好，朕喜欢看你垂头剪灯芯的样子。”

皇上待我可真真是好，封了我做正经小主儿不说，还赏赐了许多逾越规矩的衣裳首饰给我。皇上说，我需得好好打扮起来，才不辜负这般美貌。

我亦这样觉得，年轻的时候，就该好好的打扮起来，才不辜负绸缎一样的光滑头发，才不辜负凝脂一般的细腻皮肤，才不辜负琥珀一般的莹润眼眸。

我以为，合宫里没有比我更娇艳的容貌，直到见到骁妃娘娘，我才知道，什么才是这世上真正的倾城容颜。我也才知道，皇上说的那些家长里短，爱恨情仇，一定是和这位艳丽极了的骁妃娘娘发生的故事，并非戏文。

不过没有关系，我不怕她，因为我有了孩子。在宫里，有了孩子，就有了一切。没了孩子，才最可怕，当日盛极一时的玲珑贵妃，如今，也被禁足。

皇上说，这孩子将来肯定生的和我一般好看，我红着脸低了头。

我想，春风得意，也不过如此了吧，得着盛宠，怀着龙裔。

可春风会过，我也没办法总是得意。我大着肚子的时候，秀女进宫了，我去偷偷看过，里头有一个极出挑的吕氏，还好被太后赐给了溯阳王，可还有许多呢，好多，好多，像御花园里开不尽的花儿。

我刚生不久，皇上带着骁妃娘娘上战场去了，我抱着孩子倒也不觉得孤寂，这是皇上的庶长子，这是宫里的二皇子呢。

皇上回来后，很多很多，更多更多的女人缠着他了，还好，我容颜未改，又有二皇子在，他也总来看看，只是，并不常留宿。

“二皇子怕是个哑巴呢，连个脆生声也哭不出来！”

“不光哑，没准儿，还是个傻的呢，你看他连个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她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听说皇上动了怒了呢！”

……

我曾以为我不怕难听话，现在我才明白，这些难听的话放在我的孩子身上，我害怕得几乎要晕死过去，常在他不哭不闹的夜里瑟瑟发抖。

因为，我几乎是最早发现这些异状的人，因为我意识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皇上震怒，将我的二皇子抱走，他们都说，皇上处死了二皇子。

我不愿意相信，固执地以为我的孩子还活着。我也想与皇上争执，可是我不敢，甚至，我连半分哀怨都不敢有。

我和皇上之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尽管有那么多的女人住了进来，尽管骁妃娘娘开始蛮横专宠，皇上还是喜欢来我这里，让我陪着他剪灯芯，听故事。

我越发觉得皇上讲的那些爱恨情仇与骁妃娘娘有关，灯火恍惚间，我也曾见皇上的眼里有化不开的融融情意，那是他讲骁妃娘娘的时候。

我以为，除却骁妃娘娘，我是这宫里最美貌的女子了，不免自大，认为皇上喜欢我是应该的，从前我不争不抢，是因为不需要；现在，很多人来争我的宠爱，骁妃娘娘也就罢了，皇上那般喜爱她，可是，端答应，她凭什么！我争不过旁人，难道也争不过同为答应的人么？

我命跟在我身边的太监一趟趟的去储秀宫禀告，我炖了血燕给皇上补身，请皇上过延禧宫来。皇上回了说储秀宫也有，不用我这边准备。

我气得差点要摔了皇上赏的一对龙凤烛，皇上因她，再不理会我的小把戏了么？

终是皇上有些放心不下，还是来了，只不过，是带着她一起来的。

她步步有致，走的端庄冶丽，拒绝皇上送到她唇边的汤匙，缓缓开口：“闻这味道，方知做法不精，我当孙答应做了多好的东西，巴巴的请了皇帝来补身呢……”

她那样端庄，说出来的讽刺之语倒不像讽刺，而是像品判学生文章的夫子一般。她说了许多制雪燕的法子，很多材料，都是我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剪烛家里底子薄，你就不要考较她了，这金贵东西，自是从小浸在大家士族里的人才去研制的。”

皇上一番话，既像解围，又像轻蔑。我低头攥着衣角不知该如何自处，端答应仪态万方，勾唇一笑，说给太后炖了雪蛤。

我听着他们讨论这些金贵的东西，看皇上身上的明黄缎，竟觉得万分刺眼，看端答应头上步摇细细垂下的水晶珠，也觉得光华耀目。

他们走后，我摸着自己袖口的珍珠，看着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额上贴着的翠玉花钿，发上簪着的七重紫玉钗，耳上坠着的红玛瑙耳串，颈上带着的脆银梅花样项圈……

我一样一样地看着皇上赏赐给我的这些东西，铜镜里的我渐渐模糊，仿佛，我配不上这些华贵的衣饰。

镜子里的容颜渐渐凝聚，我仔细打量着，这张美丽的容颜上，不知何时，眼角处竟生了许多细碎的纹路！

是在我为二皇子的异状一个人在延禧宫里哭的时候？是在我默默忍着皇上抱走二皇子我心里哀怨气愤的时候？是在我使着手段争夺皇上宠爱的时候？还是，刚才，在我发现我不配与那样尊贵的皇上和端答应站在一起的时候？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好，皇上并没有嫌我老了一些，只吩咐了太医院为我制保养肌容的胭脂水粉。皇上还是来我这里的，尤其是他和骁睿夫人东巡回来以后，来我这里的时间越发的多。

皇上还是像从前一样，爱给我讲故事。几年的深宫生活，我已经能听出他故事里的意思，可惜，我不识字，若识字的话，写下来，这定是极好的评书。

好像是东巡的时候，骁睿夫人与皇上起了龃龉，皇上要做一件事，是骁睿夫人不让，犯了天威了。

我的机会来了，趁着皇上还愿意来看我，我若是能再给皇上添上一个皇子，我也会晋封的吧？

可日子，总不会像你想的那样一直顺风顺水。但我万万没想到，变故会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到来。(文章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原标题：《宫墙怨：剪烛》，作者：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