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 母亲的小菜园
近日,时常做着一个白日梦——自己拥有一片菜园。
菜园不大,处于青山下、绿溪畔,有一座古朴的小桥连接着通向山外的小径。不用费心费力扎结篱笆,就让潺缓歌唱的溪流作菜园靓丽的镶边吧;也不用土肥化肥催促秧苗,跟随着季节的脚步,遵循着神农氏传下的耕作谚语,享受那种“田塍莫道细於椽,便是桑园与菜园”的意境和田园乐趣。
由此,便踏着记忆的足音,回眸那远去的青山绿水,想起万泉老家母亲的菜园子。
七十年代,老家的光景,四壁土坯,简陋却也温暖。离老屋不远处有祖传下来一个小院,父母亲把院收拾了,便成了菜园,因就近取"菜",耕作方便。菜园子成了母亲的希望。地方不大,有耕耘,便是生机了。
春天的时候,大地被第一声声隆隆的春雷唤醒了。沉睡了一冬的小草籽,探头探脑地钻出地面,让人不禁地吟出诗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这个时候,母亲紧缩的眉头也开春了,母亲便在菜园子里翻地,把整块的土地,慢慢剪辑成一张层次分明的图纸。
春分刚过,母亲就开始琢磨今年菜园子都种什么蔬菜。只见母亲从房梁上取下一个小筐,里面装的各种蔬菜的种子。她打开用旧书纸包的一个个小包,里面种子太齐全了。这些种子都是头一年秋天母亲精心挑选的。有一些我都分辨不清,母亲便告诉我每个种子的名字,两头尖尖白色的黄瓜籽;豆角仔的形状似猪腰子,纽扣大小,亮晶晶的,上面还有花纹;茄子、辣椒、西红柿的种子非常的小,像麦片一样的薄,很难辨认是什么种子。母亲边讲边把这些菜籽放进小碗里,用水泡一下,再用湿布盖在上面,放在炕头上,过两天就能发芽播种了。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母亲又开始打垄,做池子,上底肥。小菜园子已经成形了,种子也发芽了,开始播种了,母亲在池子里用镐和锄头备上小沟,浇上水,然后小心地把带芽的种子栽上、培土。几天的工夫,小苗开始破土而出。母亲伺候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小苗一天天的壮实了,满园子展现出一片绿色的生机。
随后的日子,菜园子不再安静了。母亲一次次在餐桌上说,豆角开花了,黄瓜开花了,青椒开花了……
菜园子总是被母亲打理地整整齐齐,里面的蔬菜种类十分丰富,有西红柿、黄瓜、辣椒、豆角、茄子、韭菜等。说起这些蔬菜,母亲照顾它们的方式是不尽相同的。
黄瓜的身子骨很软。母亲就在黄瓜秧周围插几个小木棒,固定起来稳住身子。对于西红柿,母亲会为每棵枝干固定。因为它身材魁梧。不固定的话会压弯枝干。一旦西红柿与泥土接触时间久了就会腐烂。它成熟的速度很快,今天还是一片青。过两天,只见绿叶丛中一片红。有偷偷地藏匿于叶面之下的,有昂首挺胸敢于露面的。当然也有一些小不点。成熟之后,鲜红的颜色惹得鸟儿纷纷啄食。经常母亲走进菜园子,麻雀之类的鸟儿纷纷惊飞。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小洞。母亲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其成熟后尽快摘掉。
辣椒有红绿两种。有的长得小巧玲珑,身材修长。有的身宽体胖。身材越好,“脾气”可能越爆。看起来像一把未撑开的伞。里面是中空的。母亲只需及时为它除草、浇水、杀虫即可。豆角也需要搭架子,它具有延伸的本领。成熟后,果实像是豆角母亲给她的孩子梳的辫子。浅绿色地。它是某些青虫的寄主。经常在它的身体上有还几个虫眼。剥开之后,它们还在蠕动。母亲直接把它们扔给小鸡们开荤。
韭菜长得像草,一撮一撮地。它们生长的速度很快。母亲右手拿着菜刀,左手把一小撮揪在一起,从根部割断。犹如割麦子。又好像母亲是在给韭菜理发,理个小平头。割一次称为一茬。等小平头的头发长长了,进行第二茬的收割。
转眼间端午节到了,小菜园子也开始收获第一批果实了,最先熟的就是黄瓜和豆角,端午节母亲摘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拌了一盘凉菜,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又用粉条和猪肉炖了豆角,过节的气氛浓了。全家人吃着新鲜的蔬菜,心情也不一样。
母亲种菜在农历的六、七月最累、最辛苦,这时节,菜园子蔬菜长得最茂盛,大多己挂果累累即将成熟。一条条绿油透亮的辣椒像晶莹的翡翠悬挂在母体的颈上,一串串紫白相间的豆角如彩色的飘带缠绕在支架的周身,一个个青中泛红的西红柿若圆鼓的灯笼点缀在鲜润的枝头,只要有好雨水,这些蔬菜就会“噌噌噌”地长大,很快能给家里带来补给。
可是,那几年不知什么原因,老家老是干旱缺水,连续半个月不落一滴雨,毒花花的太阳下,菜枝干缩住身子,地面咧开嘴巴,辣椒秧儿蔫了,豆荚叶儿卷了,西红柿枯萎着头,这一切让父母亲很熬煎。离菜园两里地有一条小河,父母亲挑着一副铁桶,来回能走几十里路,肩上都磨出了血泡,终于把那些濒临死亡的蔬菜浇上一遍。有父母亲担水浇灌,土地拚命地吸吮,蔬菜贪婪地享受,就连凋落的枯菜叶也抖动地咂啧,不到几天,仍然还能吃上了鲜菜。
夏天是蔬菜产量最旺盛的季节,我每天放学回来,首先冲进菜园子,如鬼子扫荡一样。摘上几个新鲜的黄瓜和西红柿用手擦一下就吃。母亲的菜园,所散发出来的气质、芬芳,淳朴的没有任何雕饰。那段时光让人心怡,让人充满眷恋。在菜园上空荡漾的每一个童年的音符,都可以咏叹成一个个勤俭的故事,低哼出一曲曲生活的小调。
深秋到来的时候,小园子便开始萧条了,枝叶慢慢地枯萎。母亲便在下秋霜之前准备几个坛子,把剩余的果实摘下来,放在坛子里淹成咸菜。然后就像打扫战场一样,把小菜园里的架条和干枯的枝叶捆起来摆在墙角边,同时,也结束了在小菜园子里一年的辛勤劳作。
母亲的菜园里看似普通的瓜果蔬菜,也可以被母亲做成丰盛的美味。炒炸煎蒸煮,酸甜苦辣咸,不同的烹饪方式,不同的味道,在铁锅里幻化成同样的营养,散发出母亲的关怀和爱心,也造就了童年的好胃口。凡是可以吃的,吃啥啥香。无论是瓜果菜蔬的叶子,还是根茎,在母亲简单的厨艺下,那些汁液都转化为身体的营养,在年轮里旋转、流淌。
现在想来,菜园的美,时而轻盈,时而厚重,时而流动,时而凝固,时而清新,时而浓艳,时而低调,时而张扬,时而淘气,时而乖巧。菜园里任何一朵花蕾,一只昆虫,一片菜叶,一棵小树,一个棚架,一只飞鸟,恬静的,噪闹的,都无一例外地构筑成菜地最鲜活的灵魂,最动感的情愫,最朴素的色彩。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奔放与清幽,都是菜园一种富有思维的存在。那些瓜果菜蔬的名字,似乎熟悉乡村间亲切的星星点点的灯光,熟悉那些似雾飘浮的炊烟,也不知不觉中和童年的味蕾深深地融合在一起。那些与菜园有关的农活工具,簸箕、扁担、锄头、菜篮,也一一呈现于记忆的画面,闪亮出曾经久违的风姿。
一季季的瓜果蔬菜,一季季的香色观览,一季季的生活阅历。母亲的菜园子就是乡村发髻的一枚精致的发簪,乡村,除却桃红柳绿,还有什么能和丰盛的园子相媲美?
作者:田文华,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现供职于省某委员会。业余时间笔耕不辍,自娱自乐,有百余篇小说、散文等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报刊发表。作品被收编入《读者》《神州魂》等书籍,还先后发表新闻作品千余篇,出版书籍2部,多次获各类新闻、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