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经》授课记录:人之初 性本善 “性”是什么?
现代人受西方教育长大,在深入国学研究的时候很容易出现偏差,因为西方的思维模式和东方的思维模式是有区别的,当拿着西方的思维体系来串联东方的学问,会遇到很多不易查觉的坑,于是我们从开蒙教材开始解读国学的精华,提升格物致知的能力,用现代语境的话讲,提升个人综合能力。
人之初,性本善
一开始我问过我先生,性,究竟是什么?我先生答:“那你自己研究去吧,你去看看以前的最开始的有人讲性吗?”这就开启了我对这件事情的探索追寻。
实际上在三代(夏商周)的时候,没有“性”字。往往去看《诗》、《书》就知道了,《诗》、《书》大体记载了三代的学问。后来对甲骨文和金文的考据兴起之后,也就是民国那一代考据学家兴起之后,大家可以从甲骨文上去找这个字。没有“性”字,只有“生”字。
近代的时候,民国傅斯年先生,非常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概念。这位先生登高望远,从“小学”的角度,考证了这个“性”字本为“生”意。大家可以参看《性命古训辨证》这本书,分上中下三篇,其中有对“性”字进行了梳理。在金文、甲骨文之中没有“性”字,只有“生”字。在《诗经》中有一个“性”字,但是傅先生解释这处“性”字就是“生”字。《书经》、《尚书》里面有一句有“性”字,但傅先生通过清代以来“疑古论”的方式——只认《周诰》为三代真正的文字——从而否定了这处。傅先生又在《周诰》里面找到一个性字——“节性”。这个“节性”,他在《吕氏春秋》也找到了,所以他匹配了这两处,解释道:这个“节性”就是“节生”的意思,力证了这个“性”就是生。
不光是《诗》、《书》没有现在所说的“性”,《道德经》也只有“命”字,没有“性”字。那么《论语》呢?《论语》里,夫子“天道与性,罕言”。也就是说实际上孔子,也不太讲性。所以“性”,最起码在太上和夫子的年代,它不是中国主流学问中的一个核心概念。那这个事情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呢?在春秋之后,也就是孟子、荀子、庄子这个年代之间,“性”被大量使用。比如说曾子作的《大学》,之后子思作的《中庸》,再之后的《孟子》。“性”字变成一个核心概念的时代是在战国,这点是非常清晰的。所以大家得要明白,这件事情,自古没有,而是后面的人发明出来的。
在民国的时候,比傅斯年先生再小一代的、新儒家的一个代表人物——牟宗三先生,他写过一本书:《心体和性体》。书里面,他提出了一个疑议:既然有“生”字,那为什么还有“性”字?这个“性”字肯定跟“生”字的意义不一样。他这个论点是非常精道的。
实际上生和性之间还是有明显区别的。我们得从这个源头,一点一点看看它是如何流变的、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会帮助我们理解“性”是什么。
其实民国那一代的人,学贯中西、文理兼通的大家非常多,大家也都比较熟悉。实际上他们很有学问,即便到现在,也是难以超越的。因为现在的人,要不然就是现代科学很好,要不然就钻入故纸堆,不能把它们很好的进行对比、或者说都精通。所以有很多东西还是不够的。早晚有一天,民国大家的这些东西,可能还会再翻回来,重新以另外一个角度去发挥、去审视。比如傅斯年先生这本书,其实非常有意义,就等于是在说孟子说得不对,因为孟子说人“性本善”——当然我们一会儿会解释这个“善”字是什么意思。孟子这种先天的、带着经验主义的、有些神秘主义色彩的先验主义,就等于是被傅斯年以考据“小学”的方式打破了。这点民国大家替我们做出了一个先行者、先走了一步。
生谓之性。性无善无恶。
首先这个“性”字,肯定是生的意思。孟子和告子论性的时候,告子说得非常清楚:“生,谓之性”,“性,无善无恶(无不善)”。但是孟子不同意。这里孟子更多的是在进行价值判断。他要通过性的定义,通过“仁义礼智”四端,来赋予人性特殊意义,使人和禽兽、万物区别开来,要让人从自然当中脱离出来。这在当时是件好事儿。因为那个时候战乱、杀戮、不把人当人非常夸张。他这么做,实际上得到了后世大部分学者的赞同。也就是为什么他成为道统(道统论)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这不能太过,什么事一过就过犹不及。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说人和万物的区别,我们是太把人当回事儿了。所以重新讨论这个问题,其实也符合这个时代的需求。 大家都明白,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会出什么问题,特别把自己的心识当回事儿又会出什么问题。这实际上就是降本流末、不断脱离根本。人从自然当中独立出来,心从人身体里独立出来,这是一件很夸张的事情。
古代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