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示儒家之伪善 内用黄老之阴鸷

章太炎

章太炎说：老子之学，清静其表，阴骘其里。

老聃之道可以概括为两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两句话贯通了道家的自然哲学与政治哲学。

许多推崇道家的学者认为，现代的政治哲学根基是基督教，而基督教却是属于中国古人所称的怪力乱神。相比之下，老子所称的道，貌似更加符合现代科学的理念。

但遗憾的是，老子所说的道是道隐无名、道可道、大道无形，是没有意志的。若想让老子道对人类社会有指导意义，必须要经过人为推演，从而陷入建构理性的泥潭。

《道德经》说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大。道和天地都是哑巴，因此，替天行道、代天立言的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王”身上。

正是因为道家把替天行道的权力赋予了“王”，所以虽然道家在自然哲学上貌似更符合现代科学的思路，但是，一旦落实到行政治理，就必然成为人治。

我们知道，一切人间的律法规章，都要符合自然法。那么，民主制度作为现代人的文明共识，它的自然法依据是什么呢？

不得不追溯到英国哲学家洛克。洛克从圣经中推导出，既然每个人都是神的作品，那么每个人也就具有先天的神圣性，因此也便具有平等性。洛克从圣经中发现的这一基本原理，彻底埋葬了君权神授的理论，牢牢树立了神之下人人平等的道义根基。

但是在我们这里，许多人曾经认为儒家是最有害的学说，即便是许多受迫害的知识分子也是痛恨儒家，却对道家情有独钟。

儒家固然不堪，但至少还有一些吉光片羽的民本主义思想，比如著名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等等。

道家则不然，他们自以为占据自然哲学的高点，而对世界、对民生、对人权冷酷无情。更低级的道家，是阴阳堪舆、风水占卜、求签问卦，这些怪力乱神极其恶俗的东西。

论到对中国人的有害性，道家比儒家更为歹毒，因为他们自以为占据了理论的高点，在理论上置人权、民生于不顾。比如朱棣的国师姚广孝就说过“臣只知天道，不管民心”。

儒家虽然可鄙，但它只是奴才的角色，自它诞生之初，就是训练奴才，培养奴才，甘当奴才的教程。就像是菲佣，可以为一切家庭充当好的用人，因此也能为一切制度充当不太坏的民众。

道家则不同，因为道家有自以为是的自然哲学，也有相应而生的政治哲学，从而形成了一套冥顽不化，不择手段的价值观和方法论。

许多人痴迷道家，并不是因为他真正读懂了道家。所谓老学五派，有申韩，有庄列，有杨朱，有鬼谷，有尹文。除庄列和杨朱之外都有严刑酷法、诡诈权谋的倾向。即使是庄列和杨朱，虽然不用权谋之术同流合污，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庶民的奸猾。

所谓中国智慧是什么？没人敢简明扼要地说出来，其实就是“外示儒家之伪善，内用黄老之阴鸷”。由于缺乏基督教那样的终极审判，所以老子之道落地之后，必然表现为为达目的毫无底线。

这种人几乎无往而不胜，但他们创造的绝不会是人道的、博爱的文明，而是伪善之下的野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