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石《为奴隶的母亲》：拎不清现实的女人 注定悲哀

《为奴隶的母亲》是根据柔石同名小说改编，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旧社会制度下，女性作为弱势群体身不由己，被无良丈夫典给地主家做临时“生育工具”的故事。

剧情以朴素而又沉痛的笔调，控诉罪恶的“典妻”制度，发掘了其中所蕴含的文化性及人性的悲剧意蕴。

阿秀的丈夫因为贫穷而染上恶习，本来就一身是病，还沾上了酒和赌，整日里喝酒赌钱，人也变得“凶狠而暴躁”。

他在借贷无门、家竭囊空的情况下,把妻子典给当地一李姓地主做临时老婆,典当期为三年，典金一百元。

阿秀到了李秀才家，李太太嫉妒她年轻貌美，让丈夫流连忘返，经常对她恶意讥嘲，生下孩子秋宝后，更是连孩子都不让她碰，还让孩子叫她婶婶。

李秀才有意想留下阿秀，奈何她一心惦记前丈夫和儿子，在丈夫跟她要钱给儿子治病时，她头脑一热，把李秀才送给她的传家宝拿给了他，这让一心一意对她好的李秀才倍感心寒，不得不忍痛把她赶了回去。

阿秀跌跌撞撞回到家，看到的是丈夫的冷眼，还有儿子的淡漠，那一刻，她心如刀割，又想起了临走时，秋宝哇哇的哭声。

阿秀的命运是悲惨的，她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不能决定自己做母亲的权利，一直被命运牵着鼻子走，但是在她悲惨命运的背后，也有她自己认不清现实的清高和懦弱。

01 丈夫无钱还债“典妻”，妻子毫无反抗之力

李家老爷是当地一秀才，家中富裕，但是因为太太不能生，又不让他纳妾，所以他到五十岁了还没有后，族中长辈给他施压，让他去典一个好生养的女人，这样后代也有了，也不需要纳妾。

无后是李秀才心里的一个结，但是因为惧内，老婆不让他纳妾，他也不敢纳，这次家族长辈施压，李太太没办法，不得不妥协，亲自为他物色传承香火人选。

阿秀便是被李太太挑中的人选，她模样长得俊俏，不像一般农妇一样五大三粗，又刚生养过，一看就是生孩子的最佳人选。

丈夫找了公证人和李家族老，当着众人的面签下契约，把老婆以一百块钱的价典给了李秀才，以三年为期，生下孩子后可花20块赎回，若逾期不赎，则终身为李家所用。

阿秀听后，抱着才五岁的儿子苦苦哀求丈夫，丈夫却满脸淡漠地说:我也没办法，我又不敢死，又借不到钱，只能从你身上想办法挣钱了。

阿秀走时，是被轿子抬着去的，身后是五岁儿子春宝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哭的肝肠寸断，却没有人对她有半分怜惜，只是不断地催促她快走，不能耽误了刘老爷吃午饭的时间。

李太太乍一看到阿秀，就对她产生了浓浓的敌意，之前看她穿着粗布干着粗活，满脸憔悴，不想略微收拾一下，倒有几分姿色，这让李太太心头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这个女人是自己亲自为丈夫挑选的，再不满也不能表露半分。

所以她让黄妈好吃好喝供着她，不让她干粗活，不让她出门半步，一遍遍地提醒她，李家只是借她的肚皮生孩子，让她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旧社会女人完全没有自主的权利，就像牲畜一样，在娘家由娘家作主，在婆家亦可以任意买卖。

丈夫完全决定妻子的生死去留，她不但毫无反抗之力，还要心甘情愿沦为地主家的生育工具，这是她的悲哀，也是旧社会所有女人的悲哀。

02 认不清现实，没有把握改变命运的机会

李秀才对阿秀甚是满意，不止是因为她长相柔美，还有她性格上的柔顺，这让他长期备受母老虎般的李太太压抑的心情瞬间得到一丝放松和满足。

阿秀一开始对李秀才十分抗拒，后来发现他温文尔雅，为人体贴，她伤心难过了还会哄她，跟她吟诗诵词，逗她开心，怀孕时会天天给她带不同的水果，生产后，也都让下人尽心照顾她。

这让一直生活在丈夫粗暴之下的阿秀倍受感动，心里的天平也慢慢倾向了李秀才，对原来的那个家也渐渐模糊起来。

阿秀怀孕后，李太太对她越发看不顺眼，特别是看到李秀才对她的贴心照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天天对着她骂骂咧咧，有一次她生病睡了三天，秀才便天天陪着她，温言软语哄着供着她。

李太太越发来气，嘲讽她“一到秀才家里就高贵起来了，什么腰酸头痛呀，姨太太的架子也都摆出来了；以前在自己家里，恐怕和街头的母狗一样，肚皮里有着一肚子的小狗，临产了，还要到处地奔求着食物。”

阿秀听惯了李太太对她的冷嘲热讽，并不敢真的在家作威享福，自己换下的衣服大多自己洗。

一直伺候阿秀的黄妈却安慰她说，让她安心养胎，她现在怀孕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要生个男孩，就是二太太了。

阿秀一听，有些慌张，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她也想过留在这个家里，但是想到李太太的苛刻和对自己的压迫，她又有些胆怯，同时她还想到了她的儿子春宝，她有些心酸的说:我还有一个家呢！

黄妈说，他可以为了钱，把你典出去，你还想着那个家干什么，想孩子可以多给他爸一些钱，让他吃好点穿好点，你回去还不是一起受穷。

阿秀的心里始终放不下她原来的家，她想着可怜的春宝会不会被爸爸打，想着他会不会挨饿受冻，却没想过，她的离开，才是摧毁孩子心里的刺。

阿秀经常流露出她对孩子的思念，甚至在秀才面前也表露过这种情绪，这让秀才非常不满。

尽管她一再表示，她是舍不得孩子，但是在秀才眼里，她舍不下的就是从前的穷家，从前的丈夫，她的孩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无法对她感同身受。

阿秀想留下，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抓住能改变她命运的秀才，而是一步步地把秀才往外推。

黄妈也曾提点她，只要生下儿子，让秀才在族人面前挺直了腰杆，祖老们也会站她一边，到时候太太也没办法。

阿秀的心是矛盾的，在留与不留中，独自煎熬，整日郁郁，没有趁着这个最好培养感情的时机，为自己争取一条出路。

黄妈尚且知道，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认清残酷的现实，她的丈夫能典她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一个喝酒赌钱打老婆的男人，能给她带来什么未来，即使回去，也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过好自己，给孩子点钱，让他起码能吃饱穿暖，这才是最现实的生活。

03 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总想鱼和熊掌都兼得

一年之后，阿秀如愿生下一男孩，取名为秋宝，李秀才开心地热泪盈眶，对阿秀也越发疼爱。

黄妈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质的改变，以前只将她当成奴隶仆人，现在却对她大献殷勤。

阿秀的心里却没有李家那么开心，她常听着李太太在外面指桑骂槐的骂她，再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即不是姨太，又不是奴仆，她的心里也一阵酸涩。

黄妈似乎看透了她的心，开导她说：我们这样的人，还要什么心，你有一个能换钱的肚皮，要我就多生几个，生一个是一百块，三个就三百块，到时候就不需要在这里遭罪了，只要能挣到钱，心里苦点就苦点。

阿秀却并没有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她怕留下，会对不起儿子春宝，正是她的这种矛盾纠结，导致她两面不讨好。

孙秀才曾流露出想她留下的念头，还送了他一只白玉镯，说是李家的传家宝，让她以后传给秋宝，这也是对她在李家身份上的认可，还说只要我不让你走，你就可以不走，这也算是对阿秀的一个承诺。

但是阿秀在那一刻却想到了她的前一个孩子春宝，她说她放不下春宝，李秀才听后倍感气愤，说你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随后便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这让我想起了鲁迅的《祥林嫂》，祥林嫂是一个身世坎坷的女人，但是她一直跟身边的人倾诉自己的悲惨遭遇，这不但没有得到大家的同情，反而对她的遭遇大肆讥讽和嘲笑。

阿秀正是犯了这样一个错误，总想秀才能理解她，同情她，能跟她感同身受，却忽视了，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建立在利益上，秀才图的不过是她年轻的身子和肚皮，撇开这一点，她什么也不是。

用旧社会眼光来说，秀才对阿秀真的算可以了，比起她曾经的生活，简直可以说一个在地狱，一个在天堂。

从前的她对丈夫来说，就是个传宗接代料理家务的工具，任打任骂任发泄，生孩子时是被婆婆硬生生压着肚子生出来的，生完还没看一眼，就因为是女儿，被丈夫扔进了滚烫的开水里烫死了，吃不饱穿不暖不说，丈夫还是个渣渣。

虽然在李家，她的作用也是传宗接代，但是秀才会对她说情话，会哄着她，捧着她，让她享受到爱，会关心她，生孩子时也是一堆人围着她侍候她，生完还可以月子，孩子哭了有人抱过来给她。

同样是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自我的生活，后一种却比前一种要好很多。

阿秀从未想过去争取，她一直只是在坐等命运的安排，在这一点上，黄妈要比她想的透彻，知道只有钱，才能改变命运，同样是煎熬，一个是有钱的煎熬，一个是没钱的煎熬，何不利用自己有用的时候苦一点，穷人，活着都是个问题，还讲什么自尊。

因为她的拎不清，也失了秀才的心，李太太更是找了个奶妈强行把秋宝带走，失去了孩子母亲这层身份，阿秀也在府中沦为了一个打杂的奴隶，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干。

秋宝周岁那天，前夫找到她说春宝生病了，需要钱治病，让她想办法跟李秀才要点钱。

阿秀脑子一热，把李秀才让她传给秋宝的手镯给了他，李太太撞见后大怒欲夺回手镯，并斥责她不该把李家的传家之宝给外人。

阿秀不但没有丝毫收敛，还不顾一切地上前抢夺，一边哭着乞求说她的儿子病了，需要钱。

两人拉扯间，手镯被摔碎，李秀才看后倍感心寒，本来有意想留她，她的心却一直在前夫和前孩子的穷家里，不但把本该给秋宝的家传宝给了前夫，还乞求他们能给钱给她的孩子治病。

李太太大为震怒，要把她直接赶出门，李秀才到底是心有不忍，对她还留有一丝情意，提议把她留在家里作工。

李太太甚为不喜，说她在这个家里把下辈子的福都享尽了还不知足，阿秀听后两眼淡漠，冷冷地回，这样的福我不享。

看到这里，我对阿秀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她的骨气，她的骄傲，根本就一文不值。

一个连决定做孩子母亲的权利都没有的女人，她有什么底气，讲什么骨气。

在丈夫对她拳打脚踢时，她怎么没有傲骨，在丈夫烫死刚生的女儿时，她怎么没有刚烈，在丈夫为钱典她出去时，她又哪来的尊严。

在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傲气起来，完全没有想过，她的傲失去的会是另一个孩子。

她一直没有拎清自己的身份，在原来的家，她没有选择，只能听天由命地熬着；跟了陈秀才，想着春宝，被赶出李家，又想着秋宝，想也就算了，她又不能隐藏这些情绪。

她的思想局限了她的命运，她的听天由命，也注定了她悲哀的一生。

04

阿秀是一个善良勤劳的女人，同时也代表着旧社会千万底层妇女低下的地位，她们承受着生命的无尽屈辱和无休止的磨难，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受着现实生活的制约，不去抗争也不会争取，只会忍气吞声任人摆布，毫无还手之力。

阿秀深受旧社会思想荼毒，习惯了逆来顺受，但是她起码应该有黄妈的觉悟，看清现实，看清自己的身份，想留在陈家，就要有留在陈家的态度，学会做小伏低，学会察言观色，学会讨人欢喜。

她即不会放下架子讨人欢喜，又没有看清自己的处境，“她实在愿意永远在这新的家里住下去，但她又舍不下春宝，便要求她的第二个丈夫，将春宝也领过来，这样，春宝也在她的眼前了。”

阿秀最后的悲剧完全源于自己的拎不清，黄妈多次提点敲打，她却没有听进去半分，一直在双重身份上纠结，导致最后，失去了秋宝，又被春宝记恨。

三年前，她满怀屈辱与不舍离开；三年后，她又痛苦而彷徨地回来，而她终将在两个孩子之间，痛苦挣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