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端午节 没有粽子
又是一年端午,时间过得飞快。在这里,端午节是一定要吃粽子的,要么买,要么自家包。但是在我20岁之前,我从没吃过粽子。90年代,安庆的端午是没有粽子的。我记忆中的端午,有鸭蛋、米粑、绿豆糕,还有栀子花。
鸭蛋
小时候,家里穷,我们很少吃鸡蛋、鸭蛋。虽然奶奶喂养了十几只鸡和几只鸭,但是积攒下来的鸡蛋和鸭蛋,并不是留给我们吃的,而是卖给小货郎,赚些零钱补贴家用,或者换些针线等日用品。
但逢年过节往往有惊喜。记得有一年端午节,母亲给我和弟弟煮了两个鸭蛋。吃早饭的时候,母亲从煮着稀饭的大锅里,把鸭蛋捞上来,放在盛着凉水的水瓢里清洗。我和弟弟就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
还没等鸭蛋洗好,弟弟就一把抢过去,抓起来就跑。我跟着跑出去。只见弟弟蹲在地上,把两个鸭蛋放在凳子上,正在比划。把鸭蛋竖起来,比长短;把鸭蛋横躺着,比粗细。一番比划之后,他把自己认为小的那一个鸭蛋,给了我。那时的他好像三四岁的样子。我比他大三岁。
米粑
在安庆,米粑是端午节必不可少的美食。在端午节的前两天,母亲就将两三斤的大米,淘洗干净,先晒干,再磨成米粉。每次磨米粉,我都会给母亲打下手。
在家里的小石磨上,母亲推拉磨杆,我就用小勺舀米加入石磨的小洞里。给石磨添米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极其考验“眼力见”。瞅准了磨杆从眼前划过,立即舀上一勺米,快速倒入移动的磨洞中。动作要麻利,需要又快又准,否则稍不注意就可能被磨杆打到手。几斤米磨完,母亲累得满头大汗,我的胳膊也发酸了。
米粉准备好后,母亲就到后山的桐树上采摘桐叶。五六月份的桐叶,长得宽大厚实,有的甚至比大人的巴掌还要大。选择无虫眼的大桐叶采摘下来,将尘土、鸟屎等漂洗干净,晾干,然后根据桐叶的大小,将一片片的桐叶剪成近似的圆形模样,作为米粑的托。
端午节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就开始准备了。将之前预留的米粑模子、糖精加入和好的米粉,让其发酵一夜。第二天清晨,母亲就早早起来做米粑。将发酵好的米粉团,揉成一个个圆形的米粑,放在干净的桐叶上。
大锅烧开水,放上蒸笼,再将做好米粑的桐叶放上,盖上锅盖,烧上十几分钟,米粑就熟了。远远就能闻见桐叶、米粑的清香。蒸好的米粑,较之之前的米粉,体积增加了一倍,变得又大又厚,在翠绿的桐叶映衬下,越发显得白。撕掉桐叶,用手掰开,暄软蓬松。咬一口,又香又甜。
蒸好几笼米粑,母亲就会让我们分送到邻居家。我用碗端几个送到对门的大妈家;弟弟用盆送几个到二娘家;奶奶用衣角兜几个,送到队上的王奶奶家……
虽然家家都会在端午做米粑,但是你家的米粑送到我家,我家的鸭蛋端到你家,都已经成了习俗。母亲说,这叫礼尚往来。
绿豆糕
端午节,除了鸭蛋、米粑,记忆最深的就数绿豆糕了。端午节的前几天,供销社就开始出售绿豆糕,学校旁的小卖铺也有的卖。母亲一般会在端午节的前一天买上一盒。一盒六块,奶奶、母亲一人一块,我和弟弟一人两块。
那时的绿豆糕,可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口味,只有一种——麻油味。一手轻轻地捏起一块,咬上一口,香味扑鼻,入口即化,清甜不腻。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以防止松软的绿豆糕洒落。
栀子花
端午的时候,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房前屋后,一棵棵栀子花树郁郁葱葱,大朵的栀子花点缀其间。村里的妇女,无论是老奶奶,还是小媳妇,都会别一朵栀子花在胸前的纽扣上。
母亲也爱栀子花。屋前的栀子花打花骨朵的时候,母亲就摘下含苞待放的花朵,用碗或者罐头瓶养着,放在各个房间和堂屋里。那满屋的芬芳,能伴随我们一两个星期。
时间荏苒,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早已远去,母亲老了,我和弟弟也早已长大成人。家乡的路,不再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家乡的房子,不再是矮小的砖瓦房;家乡的老人早已故去,曾经的小玩伴也大都散落在各个城市的角落……但童年中关于端午的记忆,仍然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